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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瑞征即命人取来纸笔爱砚,白崇禧磨得浓墨,将纸铺在石凳上,一挥而就,写好字据,请李宗仁在上边签字画押,然后交与邓瑞征收存。会谈就此绪束,李宗仁、白崇禧向邓瑞征拱手告辞,率军去了。
却说韩彩凤自桂林退回柳州后,每思报仇雪恨,整日里秣马厉兵,加紧训练部队。陆荣廷退出桂林后,却住在全州的湘山寺,这个地方,乃是明末靖江王后裔石涛和尚驻锡之处。陆荣廷尚眷恋着广西地盘,希望有再次卷土重来之机。
那韩彩凤早年虽跟沈鸿英干过打家劫舍的勾当,但为人忠厚,作战勇敢,平日素得军心,军中称为赵子龙。因此陆荣廷把再起的希望全寄托在这位雄据柳州的“赵子龙”身上了,隔不一两天,陆荣廷便有电报给韩彩凤。韩彩凤也忠心耿耿,誓为陆老帅再掌广西大权而效命。这一日,忽接李宗仁、白崇禧亲率大军来攻柳州的消息,又闻邓瑞征率杨祖德师南下与李、白会攻柳州,韩彩风气得拍桌子大骂他的把兄弟邓瑞征不仁不义,趁火打劫。骂过之后,韩彩凤寻思,柳州城池虽然险固,但若死守,则无援兵解围,只有坐以待毙,他的胞兄彩龙驻军庆远,那也是个战略要地,他兄弟俩虽互成犄角,控制柳、庆大片地区,但却难以互为应援。思之再三,端彩凤决定放弃柳州城,将所部四千余人撤往老家柳城县上雷一带备战。一到老家,韩彩凤便将家产尽行变卖,偌大的房产,只留下个专司供奉祖宗先人的香火堂,牛马猪羊,鸡鸭猫狗,皆屠宰尽净,多余存粮立即充作军食。韩彩风手持香烛,来到香火堂前,往香火台上插好香烛,又一一摆上供品,然后对着祖宗牌位跪拜,口中念念有词:
“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不肖子孙彩凤洲效忠陆干公,十数年驰骋疆场,无不尽忠尽勇。今日世事险恶,干公蒙难,彩凤独撑危局,祈求祖宗在天之灵保佑,此故大胜,扭转乾坤!”
祈祷完毕,韩彩凤又向祖宗牌位叩了九个响头,然后慢慢站起,焚化了纸钱,将供品中那九只大酒杯中的酒一一洒在香火台前。祭完祖宗,韩彩风便集合全军,来到村前一个庙宇旁,那庙中供奉的既不是观音佛祖,也不是土地山神,只见庙堂的正中,巍然立着一个伟岸的军人,右手拿着一把长剑,左手握一支手枪,仔细看时,却是一个泥塑,例有几分面似老帅陆荣廷模样。这泥塑正是陆架廷之像。原来,陆荣廷自夺得广西政权之后,为了树立自己的威望,以便统治广西,便秘嘱手下之人,在各地替他塑像,又编遗出一些荒诞离奇的传说故事来。据说泥像塑出来的陆荣廷,右手那把长剑乃是平虏之剑,是八仙之中的吕润宾传授的,其法力无边,威力无穷,当年陆荣廷在边关与法国鬼对战,便是用的这把宝剑,杀得法国鬼落魄丧胆;左手那支枪名叫镇魔枪,却不知是何人所授,因此陆荣廷枪法传神,百发百中。据说有次陆荣廷行军,忽遇一阵大风,那风也来得蹊跷,直翻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日月无光,人马不辨方向。正在危难之时,陆荣廷拔枪在手,“砰砰砰”向天连击三枪,霎时之间,怪风立刹,天地清明。因此,各地塑出的陆荣廷像两手皆是左持平虏剑,右挥镇魔枪。现在,韩彩风亲率全军官兵,进庙前来参拜陆荣廷的塑像,韩彩风拜毕,对泥塑高声说道:
“请老帅降下魔法,助我成功,消灭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和沈鸿英,夺回广西失地。”
韩彩凤退出后,他部下的官兵,鱼贯而入,纷纷进庙来参拜陆老帅。几千人,竟参拜了半日之久。全军拜过了陆老帅后,便集合在村前的大草坪上,听韩彩凤训话。韩彩凤登上一张大方桌上,对全体官兵说道:
“弟兄们,我们都是上雷子弟兵,这一仗就在我们家门口打,我们是为陆老帅而战,也是为家乡父老而战,为祖宗先人而战。十几年来,我与你们同生死,共患难,我们由广西打到广东,又打到湖南,转战万里,今日退到老家来了,你们看怎么办?”
“唯有死战!”
数千官兵,一声高呼,声震云霄。韩彩凤嗖地一声抽出刀来,对着部下大声叫道:
“歃血为盟,死战到底!”
说罢,用刀在右手食指上一拉,鲜血冒出,卫士端着一只大杯,接下鲜血。然后,全军官兵歃血,竟接得鲜血数升,那鲜血一起倒进一只能盛得下百余斤酒的大缸里。韩彩凤令卫士将血酒盛在壶中,为官兵们一一斟酒,韩彩凤率先举杯,与官兵们将血酒一饮而尽。饮过血酒,韩彩凤对部下说道:
“弟兄们,我韩彩凤跟陆老帅十几年,虽然也当了个军官,打仗有两下子,抓钱的本事却没有。现在我带着弟兄们回到家乡,只得卖掉祖业给你们发饷,钱不多,算我一点心意吧!”
说罢,他令卫士抬着盛满银毫的大箩筐,一五一十地给军官和士兵们发饷,韩彩凤虽治军很严,但能与士兵们同甘苦,颇得军心,现在部下们见师长变卖祖业家财发饷,无不感动流泪。发了饷,韩彩凤将家中屠宰的牛马猪羊鸡鸭猫狗等牲畜大犒士兵,全军饱餐一顿,便进入大茂桥布防,以逸待劳,迎击李宗仁和白崇禧之军。一切就绪之后,韩彩凤巡视了一番阵地,忽地想起《三国演义》中赵云用计的故事,便给邓瑞征写了一封信,立即着人送去。
再说李宗仁、白崇禧别过邓瑞征之后,即率军直趋柳州城下,果如白崇禧所料,韩彩凤将守城之兵全部撤往柳城上雷一带布防,李、自遂进占了柳州城。白崇禧对李宗仁道:
“北有韩彩凤,东有邓瑞征,我军如久占柳州,便是背了包袱,眼下需全力以赴,消灭韩彩凤部,然后进击庆远,再擒韩彩龙,只要抓住了这一‘凤’一‘龙’,陆荣廷在广西的根便被拔掉了。”
李宗仁点头称是,忙向白崇禧问计,白崇禧道:
“邓瑞征此来,是坐山观虎斗的,待我与韩氏兄弟斗得精疲力乏之时,他便使出‘卞庄刺虎’的故伎。因此,我们与韩彩凤不斗到一死一伤的地步,他是决不会轻易投入战斗的,我胜,邓必出来打几拳死虎,以分柳州地盘,我败,他就过来踢我们几脚。总之,我们对他得处处提防。为此,需兵分两路,德公率韦肇隆纵队的两个营在东泉以北一带活动,一来可监视邓瑞征,二来可袭韩彩凤侧背。我则指挥夏威、何武、伍廷飏、钟祖培纵队,正面攻击韩彩凤。”
李宗仁说了个“好”字,正要分兵,忽参谋来报:
“巡逻队捉到了韩彩凤派往邓瑞征那里送信的一个人。”
参谋将搜获的书信交给白崇禧,白崇禧接过一看,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赵子龙也会用计啦!哈哈……”
李宗仁忙接信来看,原来是韩彩风致他的把兄弟邓瑞征的信,大致是邓瑞征着人送来的信已阅,同意双方采取一致行动,夹击李、白之军,事成之后,韩彩风愿将柳州地盘让与邓瑞征云云。李寒仁道:
“韩、邓本是沈鸿英系统,他们又是把兄弟,此事不得不防。”
白崇禧道:“这对把兄弟在桂林已经打破了脸,现在联合谈何容易?邓瑞征已移军洛埠,与韩彩凤和我军保持相等距离,韩彩凤既派人送信与他,为何倒反要经过我们的防区?以此推断,翰彩风这封信不是送给邓瑞征的,却是明明要送给我们的哩!”
李宗仁大悟,忙道:“是的,是的!”
白崇禧随即取过纸笔,一挥而就,忙命参谋将那送信人带进来,白崇禧对那送信人说道:
“韩彩风这点小计如何瞒得了我?我不杀你,这是我的一封信,你带回去交给韩彩风。”
白崇禧打发那送信人走了之后,便对李宗仁说道:
“我正面战场将有一场恶战,德公与我必须保持有效的电话联系,以便及时请示磋商战局。”
“一切由你安排!”李宗仁说道。
商议完毕,李、白便各自调度部队去了。李宗仁率韦肇隆的两个营,正要出发,第二纵队司令何武气冲冲地跑来,对李宗仁说道:
“总指挥,你要我听白崇禧指挥吗?”
这何武在定桂讨贼联军中资格最老,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等人还是陆军小学学生的时候,他已在南京总统府陆军总长黄兴指挥之下的第八师任连长,战功卓著,后来又跟随李宗仁上六万山。在军中他只服从李宗仁一人,黄绍竑虽是副总指挥,但何武认为黄是偷李宗仁的本钱起家的,因此对黄绍竑甚为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