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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此地一会,今天由我作东,我们喝几杯,叙谈叙谈吧!”
卢象荣见俞作柏一片热心,心想俞作柏是李宗仁部下,又和自己是保定军校同学,在老朋友老同学处歇脚,难道还不放心吗?便爽快地点头答应了。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俞作柏命勤务兵端上菜肴,就在营部设宴,款待卢象荣。席间,俞作柏招待非常殷勤,一杯又一杯地给老同学敬酒,还不时说起军校时的同窗生活,席间气氛显得非常亲切而热烈。卢象荣渐渐有些醉意,话也多了。俞作柏一边喝,一边说道:
“马省长此次由越赴梧,沿江水路,极不安全,老兄你这卫队营长的担子可不轻呀!”
卢象荣道:“是呀,因为南宁待不下去了,马省长才准备到梧州设立省长公署,省库现存的五万多元毫银,马省长也带在船上哩,我这个差事,真不好当呀!”
俞作柏那两条粗眉往上耸,两只大眼已经发红了,红得象一个贪婪赌徒的眼睛,一下子窥见了大笔银钱。他禁不住“哈”地一声笑,又给卢象荣斟满一杯酒,有些心动地说道:
“老兄,你何不回去向马省长美言几句,让我率部护送你们到梧州去。”
卢象荣虽在醉中,心中却倒还有些清醒,他觉得跟着马君武当个卫队营长,难有出头之日,如能把俞作柏这一营人拉上,他便可向马省长建议成立一个省府警卫团,他当团长兼一个营长,另一个营长由俞作柏来当。想到这里便说道:
“好呀,健侯兄既是愿跟马省长,那可是跟对了主,马省长深得孙大总统信赖,日后保你官运亨通。”
“多靠老兄提携,来,为感谢你的盛情,我再敬你一杯!”俞作柏又给卢象荣敬了一杯酒。
他们一直喝到夜里九点多钟,卢象荣此时已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俞作柏忙命卢象荣带来的两名卫兵搀扶着卢象荣,又命自己的一名勤务兵提上灯笼,送他们回船。俞作柏待卢象荣一走,立即传令全营,秘密开赴罗泊湾,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泊在江中的马省长的船队包围起来。此时正是农历四月初七夜,半只月亮半明半暗的悬在天际,江湾里电船上的灯火影影绰绰,江风湿润而清爽,江水潺潺,静谧极了。
俞作柏亲自率领部队,潜至江边,观察了一阵,见几艘船上均无戒备,大部分人已经入睡,值班的几个人正在打着麻雀牌。俞作柏心里暗喜,“哈”地差点笑出声来,他一挥手,狠狠地吼了一声:
“打!”
静谧的夜里立即爆发一阵惊雷,两边岸上以猛烈密集的火网撒向泊在江湾里的那几艘电船上。正在打麻雀牌的值班卫兵立即中弹身亡,船上的灯火,全部被击灭,子弹飞蝗一般或在江水里咕咕作响,或在船身上叮当乱撞。马君武省长和随员们被枪声惊起,以为是土匪袭击,惊惶不已。卫队营长卢象荣此时正在酣睡之中,待卫兵从梦中摇醒,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得酒也醒了,忙命令卫队开枪还击,那些毫无准备的卫兵们,仓猝中举枪乱放,船上船下,弹雨横飞。俞作柏见船上开枪抵抗,狠狠地骂了一声娘,随即命令全营数百支轻重火器,集中猛扫中间那艘大船。那大船乃是马君武省长的座驾船,此船装饰华丽舒适,却经不住弹雨的猛袭,一时间便被打得千疮百孔。马省长和他的那位爱妾文蟾住在头等仓内,趴在地板上不敢动弹。那文蟾虽是位弱女子,在弹火中却牵挂着丈夫的安危,她毅然爬起来,伏到马君武身上,以身体掩护着丈夫。不幸一颗流弹飞来,击中她的头部,她呀地一声挣扎了一下,却仍紧紧地用身子贴着马君武。马君武只感到爱妾的身体正在瘫软下来,一股热麻麻的东西流到他身上,他惊呆了,使劲摇着文蟾:
“文蟾!文蟾!……”
文蟾已中弹死去,漆黑中,马君武抱着爱妾的遗体,仍在高声呼叫着,那呼声悲怆而凄绝,简直痛不欲生。邻仓住的是马君武一位新近由德国留学归来的朋友,听到马君武悲惨的呼号,忙跑过来探问,刚进得仓内便扑地而倒下,也被流弹击死,马君武看着爱妾和友人的遗体,悲痛欲绝。卫队营长卢象荣也在此船上,他见抵挡不住岸上的攻击,再相持下去只有葬身江底,忙向岸上大呼请求停火缴械。
俞作柏听了,“哈”地狞笑一声,随即下令停止向船上射击,命人向船上喊话,令其放下武器登岸。卢象荣无奈,只得命令卫队营官兵全体放下武器,他命人搀扶着马省长,狼狈地走出船舱,跟着徒手的官兵们,一个个从甲板走上栈桥。到得岸上,卢象荣在月光下看到了俞作柏,这才晃然大悟,真是又惊又气又恨,他指着俞作柏骂道:
“我算瞎了眼,看错了人!”
俞作柏“哈”地冷笑一声,说道:“老兄,纵使你的船过得了罗泊湾,也到不了梧州,在我的防区里尚可保全性命,到了别人手上,你连命都没有,看在你我同学份上,我还算是客气的啦!”
马君武本是个硬君子,见对方说话如此放肆无礼,心中不觉大怒,他用手杖指着俞作柏喝道:
“你是何人?胆敢打劫我马君武的船队,打死我眷属和随员多人!”
“鄙人姓俞名作柏,李德邻司令部下营长是也!”俞作柏大大咧咧地答道。
“土匪!强盗!”
马君武一听打劫他船队的竟是李宗仁的部下,气得破口大骂起来,他挥起那支手杖,冲过去要揍俞作柏,却被随从死死地拉住不放。
“省长大人请息怒,我们乃是堂堂正正之军人,非匪亦非盗也。此举不过是欲向省长大人借点本钱,待我们削除群雄,统一广西后,还是拥戴您老当省长哩!”俞作柏大模大样地说着,随即喝令左右,“服侍省长大人前去安歇!”
卢象荣以为俞作柏要将马省长拉去枪毙,忙喝道:“俞作柏,马省长乃当今名士,又是孙中山大总统委任的省长,休得向他下毒手!”
俞作柏仰头笑道:“老兄多虑了,我以生命担保省长大人安然无恙。”说罢,即命一位连长带着十几名士兵,将马省长和卢象荣带到贵县参议会楼内安歇。然后命令士兵上船搜查,将军械武器现款财物悉数搬到他的营部里去。
却说马君武满身血迹,赤着双脚,在贵县参议会楼内的一间厅堂里坐下,他满脸怒容,一言不发,端坐不动,仿佛一尊冷冰冰的石雕。一位侍者端来盆热水,准备为他揩去脸上和手上的血迹。他哀痛地断然拒绝道:
“不能动,这是文蟾的血迹,我要永远留着它!”
那侍者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马君武却命令侍者道:
“给我拿笔墨纸张来!”
那侍者也不敢动问,只得给他找来了笔砚和纸张。马君武磨墨提笔,泪水盈眶,当即挥毫在纸上写下一副悼念文蟾的挽联:
归我三年,如形影相依,那堪一死成长别;
思君永夕,念精魂何处,未必来生得相逢。
写罢挽联,马君武投笔于地,对侍立在身边的几位随从吩咐道:
“你们不必管我,请替我料理文蟾的丧事去罢!”
捱到天明,随从已将文蟾遗体入殓,马君武把她葬在贵县东南的登龙桥旁边。他身穿血衣,脸上和手上依然留着爱妾的血迹,双手扶着花圈,花圈上缀着那副昨夜他撰写的挽联。所有下属、随员和卫队五百余人,均跟在马省长身后,默默地为文蟾送葬。送葬回来,正碰着李宗仁策马疾驰而来,李宗仁在马上看到长长的送葬队伍,心知不妙,立即从鞍上飞跨下地,在路旁侍立着。等到马君武过来,李宗仁摘下军帽,向马君武行了个深深的鞠躬礼,非常歉疚地说道:
“马省长,我来迟了,您受惊啦,昨晚的事,我实不知道!”马君武两袖一甩,扭过头去,冷冷地说道:“事已至此,知与不知,何必再说!”
“马省长……”李宗仁无言以对,只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简直比挨打了两巴掌耳光还难受。
“你看看吧!”马君武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电报,扔到李宗仁面前。
李宗仁弯腰从地上拾起电报,展开一看,原来是粤军总司令陈炯明发给马君武的电报,电文大意是:马省长既以亲戚身份担保李宗仁,已着陈炯光回师时勿缴李部枪械云云。
“马省长,我……我对不起你,请你严厉处罚我好了!”李宗仁看罢电报,仿佛脸颊上又挨了两记更重的耳光,尴尬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马君武用手指着河中那几艘弹痕累累的电船,愤慨地说道: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