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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无兵可调,只好把这几名贴身卫士也投入战场了。那些卫士们见老总如此说,一个个都面面相觑,做声不得,不是他们怕死,而是怕他们一走,老总有个三长两短。
“为什么不去?怕死吗?谁要当孬种,我先毙了他!”庞炳勋怒喝道。
“老总!”这几名卫士噗地一声一齐跪了下去。
“我们是为保卫临沂而来的,临沂的安危比我的安危重要!临沂一失,我绝无面目回去见李长官,你们明白吗?”庞炳勋过去把卫士们一个个拖起来,推出门去。
卫士们抹着眼泪,头也不回地跑出司令部,冲过沂河桥,投入了桥头堡的保卫战。庞炳勋见了,悲壮地一笑,将一把雪亮的大刀放在桌子上,准备最后投入战斗。沂河对岸杀声震天,我军阵地上出现了许多老百姓,庞炳勋大惊,睁眼看时,只见有抬担架的,送饭食的,举刀与敌人搏斗的,根本无法分清哪是他的部队,哪是老百姓。他举起望远镜细看,送饭食的百姓里,竟有六、七十岁的老婆婆,抬担架的人中,还有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一名年过半百的壮士,率领一支大刀队,在敌群中横冲直撞,挥刀砍杀,如入无人之境。一场混战,突入庞军阵地的敌人终于被杀退。庞炳勋忙令传令兵过河去通知守军,劝阻百姓勿到阵地上去,并把那位老壮士请来指挥部一见。不多久,传令兵把那位身背大刀的老壮士请到临沂师范来了,庞炳勋亲自出迎,他把双手一拱,大声说道:
“老英雄,庞炳勋有礼了!”
“长官在上,请受我一拜!”那老壮士忙给庞炳勋行起大礼来。
庞炳勋忙将他扶起来,那老壮士紫铜色脸膛,说话声若洪钟,“长官率部到临沂,为民除害,为国争光,临沂百姓,非常敬仰!”
“只因敝军实力有限,未能将敌人彻底打退,反要临沂父老上阵相助,惭愧!惭愧!”庞炳勋直摇头。
“长官怎能如此说,保家卫国,乃是我山东民众之天职。俺山东这个地方,历代出英雄豪杰,梁山泊离此不远,水浒英雄一百零八条好汉,如果生在今天,也会挺身而出与鬼子拼命的!”那老壮士的话,表达了山东民众的豪情壮志,这对从小便爱听三国、水浒英雄故事的庞炳勋来说,其抗敌意志,更是火上加油。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大炮轰鸣,敌机又开始临空俯冲、扫射,那老壮士从背上拔下大刀,朗声说道:
“长官,等打完仗,俺们再给你们开庆功宴,唱大戏!”
说罢,一转身,一阵虎步便跑出了指挥部,直奔沂河大桥而去。庞炳勋也操起自己那把大刀来,要不是作为全军的最高指挥官,他也会毅然地提刀跟那老壮士一道儿去了。这次敌人的攻势更为猛烈,伤残士兵被一批又一批地抬下来,敌人的炮弹直打到沂河里,运送伤员的民众不时被击中身亡。庞炳勋开始急了,他几次拿起桌上的电话筒,要给李宗仁长官打电话,请求援兵,但是,他只是把那电话筒紧紧地握了一阵,又默默地放到电话机上去了。他明白,目下滕县川军正与矶谷师团在浴血奋战,津浦线南段的桂军和东北军也正在淮南与北上的敌军厮杀,五战区兵力不够用,李长官此时也难以抽出援兵。而他最怕的则是被人误认为他保存实力,不肯死战。因此,他咬着牙关,苦苦地撑持着,就象一个力不从心的人,却要用肩头硬顶着一座摇摇欲坠的桥梁。他急得心里如火燎油煎一般,在室内乱转。
“嘀铃……”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他拿过话筒,里面传来一个急促紧张的声音:
“军座,军座,正面队伍有些顶不住了,你看怎么办?”前线总指挥马法五从东门外打来电话。
“给我顶住!”
庞炳勋大吼一声,正要放下电话,马法五又喊叫了起来:
“军座,军座,已经没有人啦!”
“什么,没有人啦?怎么还有人给我打电话呢?”庞炳勋一下爆怒起来,把电话筒一下搁列了电话机座上。
可是,不到几分钟,那电话铃又急促地响了起来,庞炳勋本想不接电话,但那铃声却一直不间断地响着,他不耐烦地抓起电话筒,狠狠地吼道:
“指挥部里除我之外,还有三名传令兵,没有兵你自己上,丢了阵地就别回来见我!”
“庞将军,庞将军,我是李宗仁……”电话里传来李宗仁长官平稳厚重的声音。
“啊——李长官,我……”庞炳勋深为自己的鲁莽无礼而感到惶恐和歉疚,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前线情况如何?”李宗仁问道。
庞炳勋本想把“快顶不住了”这句话说出来,但他咬了咬牙,只说了句:
“与敌正激战于临沂东门外。”
“滕县一二二师已经失去联络,估计情况十分严重。”李宗仁颇为忧虑地说道,“临沂为台儿庄和徐州之屏障,必须坚决保卫,拒敌前进。为加强力量,除已令张自忠部前往增援外,并派本战区参谋长徐祖诒前往就近指挥。”
“长官,长官,你要派谁来增援临沂?”庞炳勋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对着电话筒大声呼叫着。
“张自忠将率第五十九军增援临沂。庞将军,你,欢迎吗?”李宗仁有些着急地问道。
“……”庞炳勋紧紧地抓着那电话筒,好久说不出话来,他不相信张自忠肯来援助他。
“你说话呀,庞将军。”李宗仁更急了。
“我——欢迎!”庞炳勋巍巍颤颤地放下电话筒,倾刻间那心里象打翻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顿时涌上心头……
却说李宗仁长官调川军和庞军北上固守滕县、临沂后,随调孙连仲的第二集团军到徐州的北大门台儿庄布防。川军和庞军在滕县、临沂分别与两支敌王牌军矶谷师团和坂垣师团浴血缠斗,为保卫台儿庄赢得了时间。但是,李宗仁深知川军和庞军装备低劣,实力有限,经不起长期消耗,逐令汤恩伯军团驰援滕县。但是临沂方面的援军,却一时无法抽调。恰在此时,李宗仁得报,津浦路南线之敌,已被迫后撤,局势渐趋缓和。李宗仁忙对参谋长徐祖诒道:
“急电固镇张自忠,令其率第五十九军北返增援临沂。”
“德公,”徐参谋长摇了摇头,说道,“张自忠恐怕不会同意去!”
“为什么?”李宗仁问道。
“张自忠奉调到本战区来时,曾私下里对我说过,他在任何战场皆可拼一死,唯独不愿与庞炳勋在同一战场并肩作战。”徐祖诒当下便向李宗仁陈述了张自忠与庞炳勋之间的一段宿怨。那是民国十九年夏,蒋、冯、阎中原大战之时,庞炳勋与张自忠都是冯玉祥麾下的战将,彼此亲密无间,情同手足。谁知庞炳勋受蒋介石的收买,率军倒戈,袭击张自忠的师部,张本人险遭其害。张自忠当即发誓:“庞炳勋不仁不义,此仇不报,誓不甘休!”从此庞张结怨,成为仇敌。
“嗯,”李宗仁点了点头,说道,“徐参谋长,请你把张自忠请来,我亲自和他谈谈,我看,他会去临沂的。”
“德公,两军协同作战,将领之间一定要协调,方能运用自如。”徐参谋长道,“我看,庞、张两人,积怨太深,很难共事,大可不必强人之所难吧!”
“本战区机动部队只有张自忠的第五十九军,其余皆不能抽调,不调张部驰援临沂,又调谁去呢?临沂一失、大局不堪设想!”李宗仁坚定地说道,“还得调张自忠去!”
徐祖诒见李宗仁如此说,只得急电张自忠令其率部速返徐州,并到长官部来领受命令。
张自忠奉命来到长官部,晋谒长官李宗仁。他身着灰布军装,脚上没穿马靴,只是一双布鞋,剃着士兵一样的光头。他身材高大,浓眉大眼,嘴唇上下都留着一抹短须,英气勃勃,慓悍异常,一看便知是一员难得的优秀战将。
“报告长官,张自忠奉命来到!”张自忠声音洪亮,向李宗仁长官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荩忱兄①,你辛苦了,请坐!”
①张自忠字荩忱。
李宗仁对张自忠从外表到内心,都很欣赏,他认为一个军人应该象这个样子,才不辱没军人的称号。李宗仁与张自忠并不陌生,他刚到南京不久,正碰上张自忠从北平到南京来请罪,他对张的遭遇,非常同情。原来,张自忠乃山东临清县人,早年毕业于天津政法专科学校,却又投入军界,在旅长冯玉祥手下由排长、连长、营长直升到团长、旅长、师长之职。他受冯玉祥影响颇深,治军严谨,无论是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