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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不由得又苦笑了:“这就是你的钱?你们想干什么?”
“只是转移一下。”
“是的,这里不再安全了。”
“这里很安全,那两个人只是想抓你邀功的散兵游勇,他们的总部远在重庆,在这里没有援助!沽宁的蒋武堂对反共从来没什么兴趣,他们找不到援助!”
“我还可以在这窝下去?”
“是潜伏下去。”
“你还要告诉我一切太平?除了那两个人啥事没有?你们根本没打算撤出沽宁?因为日本人根本没打算来沽宁,你我的寄身之处也不会被粉碎?”
“你怎么知道?”
欧阳气极反笑:“你看,你我都是藏着很多秘密的人!”
“他见过你了?”
“你总是比我知道得更多!”他有些不满,但看着有些失落的思枫,欧阳还是缓和了语气,“他是老唐吗?”
思枫有些出神地摇摇头:“不是,可他负责日占区地下组织的重组工作。”
“他说我会浮出水面!”
“他是这么说的?”
“是的,可你们还什么事都瞒着我!”
“可他没告诉我……”
“你怎么啦?”欧阳愕然地看着思枫伤感的表情。
“没什么,我早该告诉你,城北的乡间已经发现了鬼子的部队,他们杀光了一个村子的人,窦村。”
“然后呢?”
“然后……然后失踪了,现在不管守备团还是我们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这不合道理,长途跋涉不会就为屠个村子。”
“我不知道,我们人力有限,大部分情报都不是直接拿到的。现在我们正做好撤离沽宁的准备,鬼子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而我们少一个人都是难以承担的损失。”
“我呢?”
“没提到你,指令里没提到你。”
“怎么会?”
“本来以为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现在看来是打算留下你,说到敌占区战斗经验,你比我们谁都强。”
“总得给我个说法。”
“时局变幻,谁都只能随机应变。”思枫想开门,但在门前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来,“也就是说,一响枪的时候,我就该跟你……说再见了。”
她带上门出去。
欧阳终于从自己的患得患失中拔足,他回味着思枫临去一瞬的神情,满怀伤感。
高三宝在自家客厅里坐着,一根象牙手杖在他手上滴溜溜地转。
门铃响起。高昕跑去开门,笑脸在对上门外的何莫修时立刻就拉了下来。
何莫修一身笔挺的西装,捧着束郁金香,整个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光彩,他微微欠了欠腰,礼貌在他身上是种气质而非做作,他捧着花的手向高昕递过去。
“大博士好。”高昕拎大白菜一样把花拎了过来。
“何莫修,莫修,赫德夫马修,随便哪一个,别把头衔当做对人的称呼。”
“小何。”
何莫修开心地笑了:“我一直希望别人这样叫我。”
“爸,小何大博士来啦!”高昕拎着花走开。
“小昕,花不是那样拿的,”何莫修在她身后纠正着,“植物是有生命的东西,如果您被人这样倒拎在手上……”
高昕抓起父亲的一个古董花瓶,把那把花塞了进去:“这样好啦?”
“阳光、空气、水分,您需要的一切它也需要。”何莫修孜孜善诱着。
“我头痛。”高昕索性掉头上楼。
“何贤侄。”高三宝招呼着何莫修。
“叫我小何好了,高伯伯。”
高昕重重地跺着脚上楼,惹得高三宝神情古怪地看着头顶:“嗳,昕儿!”
楼上终于安静。
何莫修笑笑:“没关系的,她做她喜欢的事情,这是她的魅力所在。”
高三宝苦笑:“说真的,小何,咱们两家是世交,你是我最喜欢的年轻人,我不知道昕儿干吗这么对你。这次你回国早该大家聚聚,可昕儿一直不让。”
“在见到小昕之前,我也把老辈的指腹为婚当做一个Legend or joke。”
“什么?”
“传说或者笑话。”
高三宝干咳了一声。
“我也不是回国,是专程绕道,望乡。高伯伯,爸爸妈妈终于决定定居美国,我本该直接从欧洲去和他们团聚,可我想应该先回我出生的地方看看,每个人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都像朝圣,我也遇见了小昕。”
“这回请你来是有要事相托,”高三宝顿了顿,“你帮我带昕儿去美国,我牵扯的事太多,回头再去,贤侄……小何,你笑什么?”
何莫修满脸欢欣:“这是我的梦想!高伯伯,您相信命运吗?”他兴奋地看着高三宝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现在信了,我在离家二十年后找到自己的梦想。”他看看天花板,似乎这样能看到高昕,“高伯伯,她那么特别,让我想起最喜欢的曲子。”他甚至把他最喜欢的交响乐哼了几个音符。
高三宝也终于有些欢快:“这就好,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我最放心的是把她交给你。”
“小昕的观点?”
高三宝愣了一下:“她的观点?”
“当然。”何莫修无忧无虑地笑笑,“我总不能漠视她的观点吧?”
“我还没问。”
“我现在去问。”他起身就往楼上走去。
“回来回来!坦白点说,她压根儿不想去。”
“那怎么行?高伯伯,每一个人都应该按自己的意愿生活,何况是她。”
“每个人?那是不可能的。”
“我喜欢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我会说服她。”
“怎么说服?”
“去美国前我想做一个两年的环球旅行,现在我放弃旅行就有了两年时间。两年,我相信两年可以说服任何人。”何莫修神采飞扬,“我也觉得时间长点更能加深了解。”
“两年?太长!”
“两年就是弹指一挥……”
“我给你个弹指一挥,”高三宝伸了两个指头,“两天——”
何莫修摇摇头:“这不可能,我不同意,高伯伯,我一定会维护她的,维护她就是维护我自己。”
高三宝疲倦地看着那张坚决的脸,只有未经世故的人才会那么坚决,他不无担忧地说:“每天晚上我都在担心,明儿一睁眼,这里已经不是沽宁人的早晨。”
何莫修摇摇头,他并不能理解高三宝的忧虑。
沉默。
窗外,沽宁的夜色已经降临。
沽宁守备司令部内,曾被摊开的那张新地图现在旧了很多,蒋武堂不得不拿把中正剑压上已经卷了的边角,他一脸困顿,旁边的军官也是满眼血丝。
龙文章刚从郊外的阵地回来,蒋武堂盯着他,龙文章摇摇头。蒋武堂一巴掌拍在地图上:“他娘的失踪了!带兵打仗这么些年,你知道最怕的是什么吗?就这三字——失踪了。当年跟共军打仗,一听这三字弟兄们就下注,赌的是哪部分挨揍。”
“鬼子也算孤军深入,会不会被哪部分的弟兄吃了?”龙文章猜测着。
“狗屁!一个大队,谁要吃了他还不颠颠地报到总部,”蒋武堂拍拍那把中正剑,“这种剑还不得拿个十七八把的?”
“防线上的兄弟都不行了,能不能先松一松?”
蒋武堂蹙着眉在想,那俩特务不合时宜地进来。甲仍阴沉,乙照旧轻浮:“蒋司令,不说日本人要来吗?怎么这半月连根毛也没见?”
蒋武堂懒得答理,龙文章用广东话低声说了句:“等见了毛你个衰仔早仆街到重庆了。”
特务乙往前凑了凑:“龙副官能大声点吗?”
龙文章把一个虚无的东西郑重其事地放在乙的手上:“我等正研究这根来自鬼子的毛,你看它乌黑油亮像不像黑狗子的毛?”
特务乙气得甩开手想破口大骂,龙文章嚷嚷着跳开:“糟了,跟您老混一块儿了。”
一直沉默的特务甲开口:“司令,迫不得已,我们已经把司令近日的行为上报,重庆方面也很不满意,责成……”
“你知道我这个司令带多少兵吗?”蒋武堂瞪眼。
“这个……军方事务我不便过问。”
“给你个实打实数,三百!一个上校带连长的数!还都是老子从老家拉出来的!重庆方面不满意?你问他对谁不满意!是当年那个站错队进冷宫的蒋武堂!在沽宁占山养老的蒋武堂!重庆?我鸟你!”
特务甲立刻变了口风:“司令,我对沽宁为祸的共党早有数,匪首是在逃十一年的巨枭!只要一百人,只要区区的一百人……”
“区区一百人?这时候我有区区一百人给你剿共党?你老哥醒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