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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哀伤、无助的嘶喊久久地回荡在人们的耳膜里。
后来,田村住进了军区总医院,眼科医生的结论是,他的眼角膜烧伤了,现存的视力仅为零点一。要想恢复视力,必须换眼角膜。
刘栋的伤并不重,只是轻度烧伤,很快就出院了。但他知道田村的情况后,心情异常沉重。
40。刘栋结婚
刘栋和柳三环结婚了。
结婚前,刘栋回了趟家,他是去接母亲。刘草和大宝结婚后,就搬到了大宝家,家里只剩下母亲一人。刘草本想把母亲一同接到大宝家去生活,好说歹说母亲也没有同意。母亲也是为刘草考虑,她不想让女儿再因为自己受牵连,自己苦点累点不算啥,只要儿女幸福,她就感到踏实。
刘栋结婚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母亲接来和自己生活。他和柳三环商量婚事时,就把接母亲的想法说了,没想到三环立刻答应了。
当他又一次踏上生养他的小山村时,心里就有了一种别样的感受。自己在部队终于要有一个家了,母亲也要随他走了,此时的他再看眼前的一切时,竟有一种惆怅弥漫在心里。
他走进院子里,心里一热,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他向母亲说出要把她接走时,母亲沉默了。刘栋着急地说:妈,您不愿意?
母亲叹口气道:你找的是师长家的闺女,人家是高干,咱们是高攀了,能跟人家结婚就不容易了,咋还能搭上个妈?
刘栋就劝母亲:妈,我和三环说好了,她高兴您去呢。
母亲摇摇头,伸出手摸了摸刘栋的头说:儿呀,你能有今天不容易,妈打心眼儿里高兴。你去和人家好好过日子吧,妈不连累你。结婚还带着妈,让人笑话。别看妈这样,妈能照顾自己,你们经常看看我,我就知足了。
听了母亲的话,刘栋一把抱住了母亲。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母亲带走,他跪在母亲面前,带着哭腔说:妈,您一定要跟我走,您不同意,我就不结婚。
母亲把头朝向窗外,那里有她能看见的亮光,她轻轻地哼起了一首歌,一边哼着,一边流泪。
刘栋听着熟悉的曲调,仿佛回到了儿时的记忆,他就是在这歌声中一次次进入梦乡的。最后,母亲用衣襟擦了擦眼泪,无限美好地回忆道:以前的日子多好哇,那时你爸还活着,你们三个孩子在妈身边跑来闹去的,苦是苦点,可那日子才有滋味。现在呢,你们一个个地都离开妈了,别看妈不在你们身边,我这颗心哪,一直和你们贴着。你们到哪儿,它就跟着你们到哪儿。
刘栋跪在母亲面前,在心里说:我就是背,也要把妈背走。
那次,刘栋在母亲面前足足跪了两个时辰,后来是母亲扛不住了,她捉住刘栋的手,把儿子拉了起来。
刘栋欣喜地问道:妈,您同意了?
我要是不同意,你还要给妈跪下去呀?
对。
那我要是还不同意呢?
刘栋咬着牙说:我背您走。
那要是背我我也不走呢?
刘栋坚定地说:那我也不走了,永远在家里陪您。
母亲长叹口气,把刘栋揽到怀里,伸手去揉儿子的腿,一边揉一边说:儿啊,妈是为你好,你咋就不领这个情呀。
刘栋嗓子里一热,喊了声:“妈——”
母子二人就抱头哭了起来。
母亲终于同意和刘栋一起走了。走之前,刘栋想把老屋卖了,母亲说啥也不同意,最后她把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在门上挂了锁。
刘栋不解地问道:妈,这次接您走,以后就不让您回来了,您还留它干吗?
母亲站在院子里,长久地打量着眼前的三间小屋,说:这房子是我和你爸结婚后盖的,你们也都是住着它长大的。你哥不在了,你姐也嫁人了,你留在了部队上,你们都不需要它了,万一你弟哪天来找咱们,没了这房子,让他到哪里去找哇——
刘栋这才意识到,母亲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忘记那个弟弟。这是她亲口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提到弟弟。
他站在那里,望一眼母亲,再望一眼老屋,泪水就模糊了他的视线。母亲最终在他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母亲一路上都对刘栋念叨着:你弟弟回来能找到老屋,就能找到咱们。
刘栋被母亲固执的想法感动着。
接回母亲后的第二天,刘栋和柳三环办理了结婚手续。柳三环见王桂香的第一面就亲热地叫了一声:妈——
母亲怔了怔,半晌才颤颤地应了。
婚后,柳三环经常对婆婆说:妈,我母亲去世早,我一直想有个妈,现在我总算又有个妈了,我真高兴。
母亲听了先是笑,接着就流出了眼泪。她高兴地说:栋啊,妈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让你娶了个贤惠媳妇儿。
晚上,刘栋在睡不着时,望着身边的柳三环,一时间恍然如梦。他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现在的他,家也有了,母亲也接来了,这让他感到满足又幸福。
柳三环的腿留下了一些后遗症,可他一直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这辈子能遇上她是自己的福分,有时他也会猛不丁地想,如果柳三环不出车祸,腿好好的,她还会嫁给自己吗?他不知道。如果她不是柳师长的女儿,自己又会娶她吗?答案他也不知道。
他和柳三环的婚姻无疑是幸福的,现在十三师的人都知道,他是柳师长的女婿,别人看他的目光就多了层内容,他读得懂那些目光,有羡慕、嫉妒,也有不屑。不屑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他牺牲自己去攀师长家的高枝。他在这纷杂的目光中,渐渐地挺起了胸膛,不论别人怎么看,他已经不在乎了。反正自己有家了,而母亲又和他生活在一起,一想起这些,他的心里就洋溢着幸福。现在的他才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踏实过。
41。田村的悲情
田村在军区总医院住了很久,他的视力仍然没有得到恢复,看任何东西都是模糊的影子。他现在的样子显然已经不适合在基层部队干了,于是成了一名编外干部。此时,他想到的不是自己的伤眼和处境,而是仍沉浸在失去石兰的悲伤中。
最初的日子里,他一直抱着石兰的遗像,痴呆呆地坐着,不哭也不笑,世界仿佛已经从他身边消失了。
在石兰的追悼会上,他也是捧着石兰的骨灰盒,一动不动,好像他动一动,石兰就会从他的怀里溜掉。
杨佩佩站在他的面前,含着泪说:孩子,要哭你就哭出来吧,你不哭会憋坏的。
他没有哭,甚至还冲母亲挤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母亲看到他的样子,竟忍不住又一次伤心地哭起来。
田辽沈望着面前的儿子,低沉地说:儿子,你给我抬起头来。
田村抬头看着父亲,眼前却是模糊一片。
父亲又说:石兰是个军人,她牺牲在救火的前线,你应该为她感到自豪,你不是一直梦想着成为英雄吗?
父亲只能用这种方式去开导他。
石兰的父亲也走到他的面前,从他的怀里接过骨灰盒,抱在自己的怀里,喃喃地道:小兰,再让爸抱抱你吧。小时候爸爸忙,没抱过你几次,这回你让爸好好地抱一抱。
老石坚毅地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滚出来。他拍着怀里的女儿说:小兰,你这是军人最光荣的结局,谁让你是军人呢,爸爸当了一辈子兵,但作为军人的归宿并不完美,你这回完美了,让一个老兵来送你……
老石的眼泪终于重重地落了下来,他把骨灰盒递给田村后,举起右手,缓缓地向女儿敬了一个军礼。
亲人的话一遍遍地回响在田村的耳边,这些话本应该是对他说的,自己一直想成为英雄,哪怕是烈士,可命运却并没有成全自己。
在石兰牺牲的地方,他反复地用双脚丈量过,右边离石兰倒下的地方,就有一条防火沟,有二十几米的距离,如果石兰放弃伤员,她可以在几十秒之内跑到防火沟,保全自己的生命。但石兰还是选择了和伤员一起往前冲,也许是走到这里,她背不动伤员了,就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伤员,而最终被浓烟窒息。
田村事后总觉得石兰比自己更像一个军人,他在心里仰慕她,也嫉妒着她。
田村一直在想,如果石兰和他的命运能够重演,他会毫不犹豫地去代替她成为烈士。可他并没有当上烈士,却让自己失去了双眼的视力,而通过置换眼角膜重见光明是可遇不可求的。在视力没有恢复前,他无法再回到心爱的连队。这样的日子,让他情绪低落,甚至有了生不如死的感觉。
石兰牺牲不久,大裁军就开始了,田辽沈和杨佩佩退休了,柳师长也退休了。他们都是提前被宣布退休的。
退休后的两个老人没事干,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