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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夕阳里的光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和性格,沉樱也一样,她喜欢小东西——小花、小草、小花瓶……她说:“我对于小的东西,有着说不出的偏爱,不但日常生活中,喜欢小动物、小玩艺、小溪、小河、小城、小镇、小楼。小屋……就是读物也是喜欢小诗、小词、小品文……特别爱那'采取秋花插满瓶'的情趣。”(《关于〈同情的罪〉》)所以连她在头份镇朋友果园中所筑的房子,也名之为“小屋”,并以散文《果园食客》记趣,写尽了那片大自然中的花花草草、风声雨声虫声鸟声,这使得她的“小屋”在台湾女作家的圈子里更加闻名。虽居台北,她却常到周围花木扶疏,四季竞秀的“小屋”里,在清晨和傍晚,在撩人感情的古庙钟声飞翔之后动笔写作。
对沉樱来说,大小创造和劳作都是幸福。她说:“我不找大快乐,因为太难找;我只寻求一些小的快乐。像我爱听音乐,从来没想到做音乐家;我爱画画,从来没想到做画家;我爱种花,从来没想做园艺家;我爱翻译,从来没想到做翻译家。我对什么事只有欣赏的兴趣,没有研究的魄力,更没有创作的热情。”
实际上,她是在创造。她又说:“人生的快乐有两个来源:一是创造,一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是沉樱的人生哲学。她一直都在凭着自己的力量工作。就在那座“小屋”里,她翻译了《爱丝雅》、《蓓蒂》、《一位陌生女子的来信》,还编了《散文欣赏》、《观摩文选》等。
沉樱是台湾妇女写作协会的成员,虽然她极少参加活动,却与台湾的著名女作家林海音、潘琦君、钟梅音、刘枋等人过从甚密,同苏雪林、谢冰莹一样,被大家尊为“先生”。
沉樱执著于生活,有一颗不老的童心。她善于布置居室,精雅有致,极富匠心,更会欣赏色彩,爱做摺纸、针包、手帕、椅垫等小玩艺。工艺品。造纸花是她的手工绝技:“一根细丝,几片明艳的绉纹纸,串在一起,用手三抓两抓,就是一朵花。”她的纸花样子和色彩都很奇特:“可以说是花都不像;色彩之鲜,形态之美又比任何花都像花”。做手工艺品不仅是一种野趣,她觉得,在这个机械文明的工业社会中,最伟大的工具——人类的双手,不应该在平凡的劳作中失去尊严。每当她做完一朵花,同译好一本书一样,得到的是完成一件事的满足。1971年春,在台湾女作家的年会上,曾以她的纸花为主,举办了一次“女作家艺文作品展览”——包括各种手工艺品、著作及手稿,而她那姹紫嫣红的富有个性的纸花,是展品中的佼佼者。
七
沉樱的散文不多,但那纯朴、简洁、流畅的文笔,真挚、动人的感情,从不眩惑于奇巧和华丽的词藻等艺术特色和风格,是令人难忘的。1972年,在台湾她自费自售出版了《沉樱散文集》。这本集子分三辑:小品(十四篇)、信札(八篇)和序文(十六篇)。她在《自序》中说,从大陆到台湾,又越洋到美国,她对散文一直怀着敝帚自珍的感情。她散文中的《春的声音》、《我们的海》、《果园食客》等都是读者的难忘之作,先后已选入多种选集。对于散文,她有其追求。她编了三本《散文欣赏》,所收多为世界名家之作(也有中国作家的作品),从三篇序文中,我们可了解她对散文的看法:
这些散文不发议论,没有费解的地方,但轻轻的笔触也会使 你沉思默想,若有所悟;这些散文不重故事在有动人的情节,但 淡淡的意味也能使你会心微笑或掩卷太息。
……题材方面,大部分仍是风花雪月,鸟兽虫鱼,偶而有篇 写生活的,也都是身边琐事。记得这类题材一向为人诟病,仿佛 有卢、难登大雅之堂,尤其在这提倡题材积极化的当儿,更是不合 时宜。但自己喜爱的就是这种闲情逸趣,人有偏好,实在是没有 办法的事。……一篇文学作品的好坏,是在于有无意思。这意思 可分为意义、意味、意境三种。三者之中,如果一无所有、就是空 洞无聊;但有一即可,不必俱备。并且要排列次序的话,应该是意 境第一,意味第二,意义第三。这些文章即使不能说意境如何,至 少可以说意味尚可,至于意义有无,那也全在各人的看法、古人 就说过“无用之用,是乃大用”的话。在这繁忙的工业社会中,提 醒人们注意一下星月的光辉花草的芳香,如能因而陶情冶性,也 未尝不是重大的意义。题材不应加以积极消极化的划分,风花雪 月有写不完的情趣,身边琐事也有说不尽的真理,任何艺术的价 值,都是在于作者的感受心灵和表达手法,而不在于所用的素 材。外国诗人曾说“一粒沙内见世界,一朵花中有天堂”。中国诗 人也说“小鸟枝头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可见美感是不受任 何限制的。我们不应以题材论文章……
沉樱关于散文的这些议论,这里不想作深入评析。不过,我的理解,不仅这是她针对台湾社会而讲的一个大背景,广义而言,颇有些透明的真理。好的散文应当兼有抒情和说理,即所谓阳刚之美阴柔之美的结合。题材,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谈,“但是无论说理还是记事或抒情,文学散文不同于一般议论文记事文抒情文的地方,是在于文字表现上,手法的高妙,态度的亲切,意趣的横生。那种娓娓而谈的样子,使人同时得到真善美的感受,浸泳其中而又不自觉。”她的散文,正是她散文理论的实践。
八
文学翻译,是沉樱迄今不停耕耘的园地。她凭着自己的勤奋,先后翻译了英国、美国、奥地利、俄国、意大利、法国、德国、西班牙、匈牙利、希腊等国著名作家及犹太著名作家的优秀作品《一位陌生女子的来信》、《同情的罪》(1982年,山东人民出版社再版)、《怕》、《女性三部曲》(1982年,重庆出版社再版)、《悠游之歌》、《拉丁学生》、《迷惑》(台湾文星出版社)、《青春梦》(台湾正中出版社)、《车轮下》(台湾道声出版社)、《世界短篇小说选》、《毛姆小说集》(文星出版社)等近二十种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集及世界名诗集《一切的峰顶》等,使这块园地开出了灿烂的花朵,结出了丰硕的果实,也使她成为台湾以翻译影响着读者的著名翻译家。
她的译作统编为“沉樱译书”、“蒲公英译丛”,再加上她的《沉樱散文集》、《散文欣赏》(一二三集)等,又编为“蒲公英丛书”,并全由自己经销。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作家自办出版社,能长久生存者甚少,多数最后总要倾家荡产。但沉樱却是成功的一例。那些译作一版再版,经久不衰,使她意外地得到了经济利益。沉樱的劳动,使那些外国名作跨越国界,在中国的土地上扎下根须,有了新的生命,为世界各民族的文化交流作出了贡献。
“蒲公英译丛”书后,沉樱这样写道:
我喜欢花,尤其是那些有点异国情调的,像曼陀罗、郁金香、 风信子、天竺葵、蒲公英等,单是看看名字也觉有趣。这些花中蒲 公英是卑微的一种,冰雪刚化,它便钻出地面,展开绿叶,挺起黄 花,点缀在枯寂了一冬的地面上,洋溢着一片春天的喜悦。尽管 无人理会,仍然到处盛开,直到万紫千红争奇斗艳的时候,它才 结子变成白头翁,悄然消逝。现在用作我杂乱译书的总名,一方 面是为了这名字的可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那卑微的可取。
这些话,说的是“译丛”,表现的却是她谦虚的美德、她的为人和性格。她与世无争,没有“野心”,她以蒲公英自况,甘作“白头翁”。
以翻译赢得读者是不容易的。但沉樱是一位幸运的成功者。她的译作——奥地利近代大文豪诸威格(Stefan Zweig)的《一位陌生女子的来信》与莫泊桑的《项链》、都德的《最后一课》、斯笃姆的《茵梦湖》、欧亨利的《礼物》并驾齐驱登上世界短篇小说典范宝座,一经发表就轰动了台湾,头一年就印行了十次,后来又印行了二十多次,打破了台湾翻译的记录,至今仍畅销于台湾和海外。
诸威格曾被称为七个伟大的欧洲人之一,他是首先把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用在小说创作和传记文学写作上的人。罗曼·罗兰说“他如火如茶地发掘着伟大人的秘密、伟大热情的秘密,以及伟大创作的秘密……”,并以灵魂的钥匙,开启伟大的奥秘。他的作品多是警世之作,有三十国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