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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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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去起哄的。一个人,只有有所不为,才会有所为。生活道路上,人人都会有选择——有的是自己选择,有的是社会强迫你选择。”接着她讲她的演员生涯和文学生涯,“当年,我去演戏,老家声明说我要演戏就不认我了。1958年,人人是诗人,都说写诗不难;现在都说写诗难,太难。不知这叫进步,还是退化。上官云珠如何经过精神上的屈辱、灵魂上扭曲,最后成了优秀演员。1959年我退出了舞台,拿起了笔。在复杂的时代,要写什么,不写什么,应该清楚,不能随便给谁增加分量。我写优秀的艺术家,也写普通人。但我不写自己不理解不熟悉的人物事物和世界。我去过美国、法国和日本,很抱歉,我什么都没写——我不能写'到此一游'。”
  黄宗英也许因为早年职业的原因,她的口才不错,演讲富有鼓动性煽动性,但她的话是真诚的,所以才很能打动人心。
  她觉得西藏是个谜,是个说不清的的谜。亲眼看到西藏人磕长头之后,她没有怀疑他们的虔诚。文化大革命中,全中国“磕长头”整整磕了十来年,不知这是虔诚还是愚昧。
  “你能谴责他们吗?作家不能谴责自己的祖国和人民。如果,我能在那里生活两三年,也许还能带回两三块小'炸糕'笑着回来,但我不能写。我找不到真正的火把,但还能看到火星。在巴黎的凡尔赛宫,国王的包厢有一个可以溜掉的小门,这很值得人们深思……”
  最后,她对大家说:“拿笔的人,首先要有热情;塑料花是没有生命的,我宁愿作山头上的小野花;作家主要靠记忆储存来写作,人在忘我的时候记忆力最强,最悲痛最紧张的时候都是记忆力最强的时候,记忆力最强的文章,才最有深度。生活上,我首先是一个普通人,但认识上要比普通人高,这样才能打开真正生活的通道,我写过许多度稿,江青抄我们的家,凡有字的纸张、纸条都抄走了,其中有一麻袋我的废稿。文学创作上我追求亲切,这是我心目中的最高境界。时代的折光,通过我们的笔,留下一点儿脚印,所以作家负有圣洁的使命。文学上我有不能胜任的题材,但我努力驾驭我的所长。如果我们的希望都能变成实践和行动,希望才是真诚的希望……”
  成都幸会期间,我们几乎是形影不离地一起度过的。那时她正在写作报告文学《小木屋》,为了给这篇作品补充生活,她又要到四川乡下采访。我同周良沛、徐静一起背着抗着为她送行,在分别的那一刹,心里突然涌出许多要说的话,可我一句也没说。望着她已经灰白的头发、远去的背影,我心里暗暗地祝她“保重!”
  一晃几年过去了,黄宗英仍在国内云游采访写作,我又去了法国,在埃克斯马赛第一大学任教。1985年夏天,法国朋友从巴黎打电话给我,说中国作家黄宗英、张抗抗等人要来巴黎。这个消息打乱了我的生活节奏:扔下案头的写作计划,急忙买车票,与妻子一起从马赛北上巴黎,去会见刚参加德国柏林国际文化艺术节之后、又分别应法国和华人之邀顺访巴黎的中国作家们。
  代表团到巴黎后一分为二:黄宗英、西戎、方冰、刘剑青等人由法国华人接待,张抗抗、北岛、舒婷、傅天琳、孔捷生等人由法国接待。
  我和他们同一天到达巴黎。他们之中,有的是朋友,有的是熟人,有的只是神交。
  我到巴黎一下火车便直奔会场。张抗抗、北岛、舒婷等正在回答与会的法国朋友和中国留学生的问题。挨着我的是大名鼎鼎的林希翎,她正拿着一本刚在香港出版的《林希翎自选集》和一份打印好的《致邓小平万言书》向一位新华社记者述说着什么。会后,我同张抗抗等人说话,这时才知道黄宗英等参加了华人侨界为他们举行的欢迎会。我送张抗抗舒婷他们每人一支一尺长两个手指那么粗、巴黎最大的圆珠笔作为留念。这如椽巨笔自然包涵着我一份心情,意思是希望他们以后写出伟大的作品。
  会后我到中国作家下榻的王子旅馆找黄宗英,但她还没有回来。我只好留言给她,并留下我在巴黎的电话。作家们在法国安排的行程十分紧张。要想抓住他们颇不容易。不过巴黎的电话总算没有使人失望,我和黄宗英通过电话,也算见面。她让我同他们一起游览巴黎,而我的计划又不允许。这样,只好等以后再见了;于是,我要送给她的绘有达芬奇名画蒙娜丽莎的瓷盘,也只好保存在我身边。
  又是几年过去了,黄宗英的消息时常见诸报端。她在《人民日报》上以“云中走笔”为题,连续发表她在中国最大的实验田——深圳特区——的所见所闻所思的文章。可以说在作家队伍里,她是最早置身于时代潮的一位勇士。她在“题记”里说,人家说她是属云的,可是云也有脚,而自己,闯天涯,游海角,连个永久通讯处都没有。那时她在蛇口还办了一个影视公司,还办书店,任广东蛇口工业区主耀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对于人生,她信奉“人活着是为了给,不是为了取”,又遵循“义所当为,毅然为之”。她是一位奋斗型的拼命三郎,心里只有事业没有自己。她从法国等处朋友那里筹集了一笔巨款,不料竟被一位神秘失踪的香港合作者拿走了,于是她的梦想成了梦,文坛和新闻界便有了走红数年的大新闻。她还有过一场官司。虽然她的事业受到致命的打击,精神受到创伤,但她没有停止她的艺术活动和创作。1987年,春末的一天我突然接到她的电话,说她就在我们北京语言学院。她是在我们学校拍片子,住在一间普通的学生宿舍里。我请她到家里吃饭都挤不出时间,就在摄影棚随便吃点什么。再后来,中央电视台播放那部大型纪实影片《长城》时,在长城上,风尘仆仆,又看到了她的风采。
  我又想起了黄宗英,是在我看见那枚木瓜的时候。不知她在何处?她是云,真在天涯海角耕耘吗?
  当我结束这篇小文时,赫然发现1993年12月11日《光明日报》上,刊有女作家韩小蕙写的《月如无恨月当圆——与冯亦代黄宗英共度良宵》的新闻特写,为我找回了黄宗英。几位文坛老友——杨宪益、范用、邵燕祥、许以祺,还有丁聪、沈峻夫妇及周明、池莉等人,由张洁张罗,并在自己家里,水酒几杯,把酒吟诗,一起为这“历尽沧桑人未老”、暮年途中相遇相知的两位老友一对新人祝贺新婚之喜。这消息令我兴奋,即给小蕙打电话,索要黄宗英的电话号码。号码到手,又即打电话,是冯亦代接的。冯先生与我1978年认识,所以彼此并不陌生。我打电话一是祝贺他们,二是想和黄宗英通话。那是晚上,我们的生活早已是万家灯火闹京华了。冯先生告诉我:“真不巧,黄宗英学英语去了。”“在什么地方?”“北京师范大学……”“几点回来?”“大约9点……要不让她给你打电话吧。”“还是我打吧。”一天之后,我们终于联系上了。“老阎,我刚回来。”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清脆响亮,同十年前没有两样,“正说要给你电话,你的电话便来了;是不是这也是一种什么心灵感应?——你看,这也是说曹操曹操到嘛!”在电话里,她给我滔滔不绝地说起我们在四川成都的故事,讲起她在那里跌交造成的骨折,还说到徐迟夫妇。
  放下电话,立在窗前,心里像三月春风掠过的湖面,又像春日铺满绿草鲜花的田野,好一个自然形态的平静世界。眼前是彩色的夜,是看不见的大山,身后是市声沸腾的北京;远方仿佛突然驶来一叶小舟,划破心潮的平静,使我陷入沉思。我看见满头白发的黄宗英,急匆匆,招招手,说了一句什么格言,然后笑一笑,从我眼前走过;我知道,她又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她不停地走路,不停地工作,不停地思考,生活属于她,世界属于她。两天后,她给我一信,还有几张照片及一纸《断章残句》:
  往不懂的地方去,往对我十分陌生的地方去。
  想做什么就立对去做,像闪电之后紧跟着炸雷。
  能一边呆着,就一边呆着是美德;该一边呆着,就一边呆着是文明。
  断章不断,残句不残,——这是她的性格和人格,岁月和生活终把黄宗英熬炼成一位思想家。展读信后,我又想起那个晚上,在成都告诉我的她脱口而出的家训:
  骏马登程奔四方,任尔到处立纲常;
  身在异乡犹吾境,人在他乡立故乡。
  这一次,她在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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