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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同行,而是催促三成出征。这样一来,即使三成不亲自出征,起码也会让隼人正出头。
可使者与三成家臣橙原彦右卫门一起返回时,并不见石田人马。使者道:“大人,您的书函已交给了治部大人,可大人并未回信,而是让樫原大人来了。”
吉继暗暗叫苦:看来三成根本没有出征之意,既如此,就只能说明事情正如世上传闻,三成想趁家康不在大坂时,策划阴谋。
“吊起蚊帐。请彦右卫门进来。”
虽然此时世人还未把麻风病看作恶疾,但大谷吉继并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已然溃烂的四肢和缠满绷带的脸。吉继藏进蚊帐之后,樫原彦右卫门就被请了进来。
“获知大人心绪甚好,不胜欣慰。”彦右卫门在帐外恭恭敬敬问候道,吉继不禁苦笑:“我并不是把你当成蚊子,只是有病在身,只能如此。见谅。”
“大人见外了。我家大人要小的好好向您请安。”
“彦右卫门,口信你不必说了。我想知道,治部大人是要与我一同赶赴会津,还是要我先独自前去?”
彦右卫门似乎一愣,道:“我家大人说有紧急事情要与刑部大人商量,故请大人您务必去一趟佐和山,并由小的为大人带路。”
“要我去佐和山?
“正是。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与刑部大人商议,请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
“彦右卫门!你知现在是何时吗?如今乃是内府受朝廷和少君之命亲征会津,远征上杉氏的关键时刻。此时还有何事比赶赴会津更重要的?到底怎么回事?”
彦右卫门一惊,低吟了一声:“小人不知。小人什么也不知。”
“难道商谈内容一丝都不能透露,只是让我无论如何去一趟?”说罢,蚊帐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石田三成重臣彦右卫门的话令吉继悲伤不已。许久,他叹一声,道:“你果真什么也不知?”
“是。我家大人什么也未告诉小人。”
“既如此,你回去告诉大人,说吉继这就去拜见。”
“您答应了?”
“我是去向治部大人进谏,彦右卫门!”
“是。”
“你也当劝劝才是。现在可是十万火急啊。”
但彦右卫门没有回答——大谷吉继虽答应去佐和山,却不是前去商谈,而是要力谏石田,如此一来,定会给彦右卫门带来麻烦。
“你且先回去。我这就去见大人。”
大谷吉继把彦右卫门打发回去,立令人加强垂井一带的戒备。既然已明确表示反对三成,就难免受到对方攻击。三成本人倒不至于与他翻脸,但最近被三成聚到佐和山的浪人当中,有相当多的人生性好斗,残忍异常。
一切准备妥当,又过了两日,吉继才起身赶往佐和山。他想给三成两天的时日充分思量。因为一旦与家康为敌,三成毫无胜算,可说这两日将决定三成的前途。
随行人员除了少量士兵,还有三位吉继失明之后的左右手,他们分别是此次随吉继出征的年俸一万石的越前大名平冢因幡守为广、汤浅五助,贴身侍卫三浦喜太夫三人。
听说吉继前来,三成不禁喜出望外,连忙出迎。
此时城池守卫森严,看来已进入临战状态。城墙和堡垒的修缮也已完成。吉继时不时向三浦太夫小声询问有何可疑之处。此时他明白,三成之反心已如铁石。
“刑部少辅大驾光临,欢迎欢迎。我来给你带路。”三成似乎早巳等不及,恨不得立刻拉住吉继的手,亲自把他引领到大厅去。大厅四壁刚刚修缮过,散发着清新的香味。但现在的吉继连嗅觉都失去了。他清楚的唯有一事,那就是眼前这位密友心里只有无数的机关和算计。
三成已然把增田和长束看作自己人,再得到大谷刑部少辅吉继的支持,他就有足够的力量鼓动三大老,然后向天下宣称:唯有自己才是拥戴丰臣的义军,他的大义名分自然也就站住了脚。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已铁了心,无论如何也要说服吉继。
若领地位于西面的吉继成了自己人,宇喜多秀家自然不会为难三成,而毛利辉元也将不得不加入此阵营,另一位大老上杉景胜正和家康对阵,真是天赐良机!故,大谷吉继的向背将会决定此次起事的成败。若吉继答应支持三成,三大老和三奉行就可以秀赖名义发布檄文,号召天下曾经受恩于丰臣氏的诸大名,联合起来反对德川家康……吉继对三成的如意算盘一清二楚,所以他一直慎之又慎。
今日的大谷吉继脸上裹着浅黄色绸布,身披盔甲,盔甲内则是庄重的武服,白底绘黑蝴蝶。他坐下之后,三成立刻把岛左近、蒲生备中守等猛将叫出来,让他们一一向吉继问安。对他们的问候,吉继只是轻轻点头,绝不轻易开口。三成的决心似已无法改变,而吉继进谏之心也无丝毫动摇,气氛紧张得简直令人窒息。秀吉生前,他们都曾是风光无限的宠将,现在却各怀异志。
问安结束,三成把人全打发了下去,厅内只剩三成、吉继和汤浅五助三人。汤浅五助原本是关东北条氏浪人,被吉继收留之后,先做了一段时日马夫,后来又做了马厩小吏,再被提拔为贴身侍卫,现在则是吉继的“眼睛”。此人温厚正直,忠心护主。
人们退出去之后,大厅里冷飕飕的,无一丝夏日的感觉。
“治部大人,出征准备已然作好了吧。您何时出发?”吉继先开口。
三成微微笑了:“我知刑部少辅乃是出于善意才劝我,但三成完全没有出征的意思。此事不必再提了。”
吉继心内一凛,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这么说,您决心与内府一战了?”
“正是。”
“治部大人,太阁大人生前的话,想必大人还未忘记吧?”
“三成不像家康那般健忘,太阁生前的话,字字句句都在心里。”
“太阁曾经不止一次对我们说,切莫把家康看作等闲之辈。他智勇双全,万万不要疏远了他。”
“不错。太阁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治部大人,如此不同寻常的家康,大人居然要与之为敌,不是太愚蠢了吗?就连太阁大人都不得不与之亲近,您却要与其刀兵相向,您觉得有取胜之机吗?您莫不是疯了?”
三成盯着脸色发黄、目已失明的吉继,沉默良久,才小声道:“胜算无几。”
“既知胜算无几,还是决意挑战,对吗?”
“正是。”
“您这样做,对得起您的那些盟友吗?”
“恐怕对不住。”
吉继轻哼一声:“即使对不住盟友,您也要一战?”
“正是。”
“但您的盟友却太少了。无论是门第还是官位,您都无法与家康相比。他拥有关八州三百万石,手下精兵强将无数,这还不算,他为人一向谦恭,对大名们不必说,就连那些身份卑微的小藩之主,他也从不失礼。大人您却历来傲慢无礼,言行举止锋芒毕露,甚至会让自己的盟友顷刻间化为敌人……一旦您的盟友知道这是一场必败的战争,后果将不堪设想。到头来,大人您的头颅甚至会被您的盟友割下来,成为后世笑柄……这些,不知大人想到没有?”
说话者毫不掩饰,而听话人也异常平静。“这些我早就想到了。”
三成的一句话把大谷吉继堵得哑口无言。无论是战败还是被盟友背叛,所有可能遭受的耻辱,三成都想到了,吉继还有什么可说的?
三成的傲慢已然清楚地表明,事已至此,说什么也不管用了。此时他已失去了理智,完全成了情感的奴隶。恐怕就是因为怪异的性情,他才树敌无数。
在吉继看来,三成与家康的不和,完全是三成的性情所致,与家康无关。三成当年被七将追杀,家康不是曾大度地在伏见庇护了他,平安把他送回佐和山城?说不定,三成却把这一切都理解成家康为了把他从奉行之位上赶下来,故意设下的圈套,这种曲解实在不可思议。家康再怎么阴险狡诈,也不致让自己救过的人憎恨至此……
“原来大人竟然如此憎恨内府。”古继轻轻叹了口气,“既然您如此憎恨内府,我何必苦口婆心奉劝大人父子赶赴会津?这样反而会让内府狼狈不堪。大人已然决意要起事了?”
三成没有回答。他恐正瞪着自己吧,吉继刚想到这里,忽然,一阵啜泣声传入耳内。开始时,吉继还以为是汤浅看到自己的苦心被三成嗤之以鼻,深感悲伤,禁不住哭了起来,可仔细一听,他发现这哭声根本不是五助的声音,而是发自三成。傲慢无比的治部少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