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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不]曾出门,可知外边新闻否?”文芳道:“外甥一病月余,日下才觉好些,不知外边的新闻。”童仁道:“你不知冯旭择了日期,四月十八日新迎钱月英过门,本月二十六日行礼。你道可恼不可恼,难道你家堂堂相府,寻不出一门高亲么?只是他两家欺人太甚,自古道:‘杀人可恕,情礼难容’。故此前[来]告诉贤甥,听你上裁。”花文芳听了舅舅这番言语,不觉心中大气,大怒道:“甥男若把这头亲事好好叫冯旭夺去,誓不为人。正是‘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不必舅舅费心,愚甥自有主意。”童仁道:“他家日期甚近,必须上紧方妥。”花文芳道:“不消舅舅过虑。”童仁起身走了。
文芳送舅舅去了回来,到书房中,忙叫花有怜,吩咐道:“你可把魏临川叫来商议,要夺冯旭的亲事。”正是:
弹破纸窗容易补,坏人阴德最难当。
不知这魏临川来此怎样与花文芳议论,可夺得月英过来夺不过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07回 朱翰林代为月老 冯子清聘定月英
诗曰:
手把青秧插野田,低头便是水中天。
六根清净方为福,退步原来是向前。
话说花有怜奉了主人之命去寻魏临川。原来这魏临川住在花府隔壁,就是花文芳的房子。花有怜出了大门,就是临川家。用手敲门,只听得里面莺声呖呖,问道:“那个敲门?”花有怜听见这一句问是那个,这般嫩声,身体早已酥麻了半边,遂自暗忖道:“人人说魏临川的老婆标致,我从不曾见过,方才从门缝里张见他一面,始知真假。”连忙回道:“你且开门便知。”按下开门不题。
且说魏临川见花文芳半月不见面,他就心中暗想:“莫非花文芳辞我,故此不见我面?我们靠这张嘴做篾片,不但吃人家的,还想拿人家的。他既然不欢喜我,难道一定靠他不成?正是:‘此处不留人,还有留人处。’若是在别家帮闲,要在各衙门包揽人家打官司;写刀笔,去了又不能照顾家务。家中只有一个小丫环,名唤小红,才得十五岁,常在家中灶上烧火,不得空闲,势处两难。”
且魏临川的老婆崔氏今年才得二十一岁,生得百般娇娆,十分俊俏。也不是魏临川娶来的。那年,魏临川在苏州贩卖布疋,寓在阊门外崔家布行里。不知崔氏怎么露到他眼里,他千方百计算计,被他缠上了手。与他商议,雇下船只逃回杭州,做了夫妻。次日,那个老儿不见了这个女儿,要去经官缉拿,无奈这丑名难当,传扬开去,脸面何在?细查店中只少个姓魏的客人,明知是他将女儿拐去,叹了一声道:“养了这个不孝的女儿,只当无了的也就罢了。”
这崔氏见小红烧火,又听见打门甚急,只得走来轻轻把门开了。见一个俊俏书生,生得唇红齿白,好生标致。花有怜抬头一看,见那妇人千般娇媚,百种风流,此时魂不附体,遂暗想到:“话不虚传,果有十分姿色。”但见:
秋水盈盈两眼,淡淡双蛾,金链小巧袜凌波,嫩脸风弹得破。
唇似樱桃红绽,乌云巧挽,蟾窝月殿坠嫦娥,只少天边玉兔。
花有怜向前道:“娘子拜揖。”崔氏欠身,述了个万福。妇人笑嘻嘻问道:“官人何来?”花有怜道:“小子是隔壁花府来的,奉大爷之命,来请魏相公过去说话。”妇人听见,满面堆下笑来,说道:“原来是花府大叔,请进献茶。拙夫却不在家,等他回来,妾身叫他来府便了。”花有怜道:“一回,请他就来。”只得转身就走。妇人道:“有慢大叔了。”花有怜回道:“不敢,不敢。”慢慢走着,心中暗想:“怎能这妇人与我上了手,就死也甘心。”按下不表。
且言崔氏痴呆呆站在门看,两眼望着花有怜去了,只待花有怜走进府中,他才将门关上。走到堂屋里坐下,心中想到:“世上的男子竟有这般标致的。”正是:
东边出日西边雨,莫道无情却有情。
花有怜走到书房。看见花文芳低着头恩主意,叫道:“大爷,魏相公不在家,对他娘子说了,来家就到。”花文芳道:“你为何就去这半日才回来?一定在外顽要。”花有怜道:“等他娘子慢慢开门。”花文芳道:“人人说魏临川娘子标致,你方才见了否?”花有怜道:“他的才能婆却有十二分人才,年纪已近二十岁,小人见了他,也觉动人。”花文芳惊问道:“果然生得好?”有怜道:“小人怎敢哄大爷。”文芳道:“你可有甚么法儿使我见他一面?倘能到手,我大爷府中丫环甚多,凭你拣那一个赏你为妻。”有怜道:“大爷莫要哄小的。”想了一会,道:“这妇人包管大爷上手。”文芳听了大喜,道:“你可快快说来。”
有怜正欲说话,听得窗外笑嘻嘻叫道:“大爷,连日晚生少来请安。”原来是魏临川到了。花文芳道:“老魏,我一向身子不快,你为何不来看我?”临川道:“晚生日日来请安,怎奈门公回我:‘大爷不能会客’,晚生不敢进来面会。今日有些事,出门走走,回来听见房下说大叔在舍。晚生听见大爷呼唤,飞奔而来。”文芳道:“你且坐下,我大爷有件机密事儿与你商议。”魏临川道:“是。”方才坐下。小书童献上茶来,临川接茶在手。有怜在旁叫道:“魏相公,我方才到你府上去,你那里去的?”临川笑嘻嘻道:“方才就是大叔到舍,真真得罪。方才有小事出门,没有迎接,恕不在舍奉陪之罪。”花文芳道:“老魏,我大爷唤你来,非为别事,都是我舅舅这该死的老畜生带累我许多丑处。”临川道:“大爷怎么出丑,晚生就不知道。”花文芳道:“我坐在家内好好的,他走来替我做媒,说:‘我访得钱林的妹子才貌双全,要到他家作伐。’不想,当日先有朱辉在那里作伐,与冯相公议亲。”临川道:“他见舅老爷替大爷做媒,就该让大爷了。”“钱林见两家议亲,不好允承,回道:‘改日奉邀冯、花二兄到舍,待舍妹出题,一旦取中那个文字,便成就姻事。’彼时我家老畜生回来告请我,叫我前去考文。我大爷想道,我的文章那里做得过冯旭,我就不肯去考文。无奈我家老不死的在家母面前说了许多言语,一逼二逼,逼我到钱林家去考文。那日出了题目,各各做了进去。那知钱月英那贼人他也不管人受得住受不住,将我大爷的文字批得稀烂,将冯旭的文字圈了又圈,点而又点,当了众人使我没趣。回家,因此一气就害了一场大病,几乎要见阎君。今日我那老不死的又来,说是冯旭择了四月十八日要娶钱月英过门,本月二十六日下聘,叫我将钱月英夺将过来为妻。论理这头亲事,冯旭是我的好朋友,让他娶了也罢,无奈我那老不死的不肯,叫我夺他过来。想来想去,没有主意,叫有怜请你到来商议一个万全之计。能将这头亲事夺将过来关系脸面,重重相谢,决不食言。”临川听了这一番言语,半晌方才回言道:“大爷,这件事据晚生想来却难办了。冯旭到看了年庚过门,如何扭转得来?必得想个万全妙策方可行得。容晚生慢慢想来,此非一日之功,大爷切莫性急。”文芳道:“他行聘之日甚速,你可上心想去,断不可忘记了。”临川道:“大爷放心,都在晚生身上。”当日就留临川小饮,至更初,临川别去。
花文芳见临川去了,叫过有怜来,问道:“我大爷记挂着魏临川的妻子,你有甚么法儿使我大爷见他一面?”花有怜道:“大爷,明日带五十两银子竟到他家,只说是讨信。倘魏临川在家时,就将这银子与他家用;若是魏临川不在家,就将银子递与他娘子,见机而作。”正是: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花文芳听了,满心欢喜,当日就与花有怜宿了。次日起来,用了早膳,又换了一件华服,也不带人跟随,袖内笼了五十两银子,一人悄悄走出府来。到魏临川门首,用手扣门。里面听见有人扣门,慌忙将门一看。临川看见文芳,连忙道:“不知大爷驾临,请进献茶。”花文芳借此言遂走进去。
原来临川住的是合面两进房子,朝南三间做了客位,一厢做了锅灶,还有一厢与小红丫环卧房。花文芳一看,四册图书密密俱是,名人书画、斗方贴满墙壁。他是个倒开门,走至客位,就看见堂屋中间一座家堂龛子,香炉、烛台擦得如银子相似,只见那卧房门两扇都有门帘垂下,又见客坐里正中挂了一幅条画,香几上摆着一枝花瓶,内插了一技文杏花。那边又摆着一面大理石的插屏,两旁放着六张楠木椅子、四张小腿机。花文芳道:“一向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