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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蓝转向人群,平淡中藏着杀气:“我知道各位中间有很多人物,够称人物的人不会陪着鲲鹏打这场找死仗。我辈的人物嘛,这时候自然是窝着,窝着才好整死我嘛。现在请出来吧,我还能保你条活路,别像这位徐无鬼先生一样……”
徐无鬼已经明白将发生什么:“我自己说!我真名贺锦魁,代号徐无鬼,是修远派在两不管的联络员……”
军统在他脑后顶着开了一枪,然后放开了那具躯体。
“他晚了。”湖蓝说,“你们还没晚,你们还有十秒钟。”
他退一步,看着表。十秒钟内站出来的有七个人。
湖蓝不再看那七个人,他在人群中间踱步。湖蓝走过零的身边,站住,又转身回来:“我认得你。”
“你救过我。”
湖蓝笑了笑:“我还救过人?”
“谢谢你的水。”
湖蓝又一次浮现出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要饭的。”
“是教书的。”
“能光靠一双腿子走过二不管,你他妈的不俗,可又不是我的人,搞不好是跟我作对的人,就凭这,杀了你算是省心。”湖蓝掏枪。
零再一次流露出那种乱世书生式的听天由命。
湖蓝开枪,零身边的一个男人颓然软倒。湖蓝踢了一脚:“柳下季。说了十秒钟,现在两分钟都过啦。还有找死的吗?”
手下把尸体拖开。
湖蓝仍看着零:“算你走运,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就先在这两不管混一段吧,一直混到我搞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人。”
湖蓝看着那张李文鼎式幼稚、再混杂了气愤和畏惧的脸,开始笑,边笑边挤出人群。
“中统的家伙们清完,现在轮到共党。”湖蓝转身,“共党我是知道的,拿枪顶着脑门也不大管用,咱们就省省心吧。你、你、你、你、你!站那边去,别说你不是,我不喜欢搞错,可也不怕搞错。”
从那几个出来的人神情看,湖蓝没有搞错,那种沉稳和置生死于度外是零早已熟悉的。零像其他人一样低垂着头,尽量不去看他们。
湖蓝仍在踱,挑出来的人都被他当成不屑一顾的垃圾,他感兴趣的似乎只有眼前这些栗栗自危的人。
“现在轮到……日本鬼子。”湖蓝刻意地停了一下,“隆庆胜雄,在上海时没少帮着你们的头儿冰室成政出生入死,绰号不死的特工,四天前带着两名得力手下来了两不管,你这回怕真是要死去了。”
人群里没什么动静,湖蓝皱了眉看着,他不像看着某一个人,而是看着整个人群:“你觉得有意思吗?为了化装方便连头发眉毛都剃掉了,我一个个揪,谁脑袋生得像王八蛋不就是你了吗?”
人群中的某一个忽然暴起,将身前的人推上前挡住可能射来的枪弹。他是站在人群最后方的,房与房之间有一条通往镇外的缝隙,他企图通过这条缝隙逃出两不管,不断地将杂物抛向身后以阻挡可能的追赶者。
没人追他,也没人瞄准。
湖蓝唾了一口:“跑得赛兔子它爹,敢情这就叫不死的特工。”
隆庆胜雄逃出镇子,似乎是大有活路,然后他看见荒原上的两骑烟尘。枪声响起,被击中腿部的隆庆胜雄摔倒。刚挣起来,一骑近身,一根套马索将他连肩膀带胳膊套住,湖蓝的天星帮将隆庆横拖倒拽拉回了镇子,他们从军营外拖过,里边的士兵呆呆看着。隆庆用日语大声地骂着,他的假发掉了下来。
零看着被拖回来的隆庆,他很快认出了那个光头的日本特工,就是曾在大车铺拿刀顶过他的马匪之一,消失了的第三名刺客。
湖蓝迎上去,迎头便是狠狠的一脚:“别再在我的地头上说一句鬼子话。”
隆庆惨叫一声,仍用日语大骂。湖蓝阴了脸一脚踢在隆庆裆间,骂声成了嘶吼,隆庆蜷缩着呕吐。
湖蓝把隆庆的眉毛胡子全扯了下来,露出一个光溜溜的怪异脑袋。
隆庆终于把手从绳套里挣出,去口袋里掏什么。
一名军统把他的手反拧了,另一个从他口袋里搜出氰化药物。
“杀了我。”隆庆嘶吼。
湖蓝冷笑:“你会如愿的。不过等我问些事之后。”
手下将隆庆五花大绑。
湖蓝继续走向人群,人群低头,他无聊地望了望军营,军营里的人连忙束手而立。他百无聊赖地站着:“回去吧,回去。我知道你们有人心里还有鬼,这个慢慢聊。没鬼的好好做事,好好干活,我的人不会干活,你们得好好干我们才不用嚼干粮。我就能跟你们保证一点,我的三不管会让你们日子好过,粮食会很快运来,没人再敢哄抬物价,用不着再担心冷枪。你们能在这里活下去,只要记住一条,这是我的三不管。”
人们木然地站着。
“再戳这儿我不高兴啦。”湖蓝语气说得很轻。
人群立刻散开。零跟在阿手和阿手的父亲身后离开。
湖蓝在身后斜着零的背影。
三个人进店,尸体仍在原地停着,让三个人都有些茫然。阿手的父亲立刻去了灶边,似乎那是唯一能让他安全的地方。阿手呆了会儿,远远地绕开尸体,他想上楼。
零支吾道:“我……”
阿手说:“他说让你在这混段时间,他说咋办就咋办,他说了算。”
零很茫然。
外边的湖蓝在嚷嚷:“中字头的家伙割掉耳朵再放,没了耳壳子不好做这行了吧?老共都抓起来。这个带我的住处去。”
然后隆庆又惨叫了一声,显然又被湖蓝狠整了一下子。
“他。”阿手转身上楼。
此时,果绿带领的一帮军统再一次拥进店里,搬走了屋里所有的尸体。
被俘的中统特工每人都被割掉了一只耳朵,缠满绷带的头上都透着血渍,茫然地通过关卡,走上漠漠的黄土。
隆庆的惨叫从屋里传来,让整个镇子的气氛都显得异样。
镇口的军统正在排列尸体,中统一列,军统一列,两个被杀的刺客单放了一列。
湖蓝在检查着那些尸体,像是一个法医。他很快找准了断喉而死的那名军统,他看得很细。
果绿把杀死军统的凶器递过去。
湖蓝比量着刀口,凑得如此之近,甚至嗅了嗅刀上的血迹。接着他对那两个死去的日本人发生了莫大的兴趣,他用一种近似赞赏的眼光看着被零用火钎插死的那名刺客。火钎仍然插在上边。他问:“这死鬼是哪来的?”
果绿看着阿手的店,湖蓝也看着。
“要不我去把那里的人都逮起来审审?”
“不用。”湖蓝说,“劫先生对逮人没有兴趣,他要的是那份东西。”他瞧着阿手的店微笑,“再说我知道拿火钎也能杀人的是谁。和那个不一样。”他指指被日本人杀死的军统,“杀他的人受过训练,职业手段,我想就是这两日本死鬼中的一个。”
湖蓝照那个被零杀死的踢了一脚,继续说:“杀这个的没受过训,但不是一般的稳,也不是一般的狠,拿一根钝头的火钎也能给人捅个对穿,他要做什么事绝不会缺了决心。”
“劫先生说斩草必除根。”
“劫先生让你听从我的命令。”湖蓝说,“他跑不掉,这里没人跑得掉,就算能耗过这片能跑死马的不毛之地,他也逃不过劫先生经营十数年的地下王国,没人逃得掉。”
湖蓝又开始检查另一具日本人的尸体:“这个是枪伤。”
“这个是俯卧在窗前,看似被外边的流弹一枪命中。”
“什么流弹能这么准?一流就流上了大颈椎,他准是一秒钟内就断气了,不管当时想干什么都被截断了。”
“是。如果开枪的不是中统,就是说我们人中有内奸。”
“两不管从来不是个安静的地方。”湖蓝并没因此忧郁,而是亢奋,“我喜欢。”
零从破洞的窗户纸里看着镇口在尸体前做着验尸官的湖蓝,他很清楚最后的一切将落到他的头上,一切将由他来承担。
零疲倦地倦在铺上,想起卅四说过的话:“你可能对上的最可怕的对手——代号湖蓝。他年轻得让你吃惊。他是军统放置在西北的头号人物、劫谋的头号爱将。我们中情部的同志都把他当成神经质、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可真正贴近他的内线告诉我,他擅长的不光是杀人,更擅长不杀人来达到目的。他是个不拘一格的一流特工,又很有治理的才能和快刀斩乱麻的铁腕。他是劫谋在还未成势时收养的孤儿,也是劫谋费尽心力培养的唯一一个。他几乎秉承了劫谋的所有素质。我从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