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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皇帝的寝宫。
锦梁宫说是座宫殿,其实说是建筑群也不为过,除了主宫殿之外,台阶之下,还有两列房屋供宫人居住,宫殿之后,还有花园与宝仁宫相连。
大梁仁德治国为上,历代皇帝帝君感情都很不错,从两所宫室的距离就能窥知一二。其中世宗明皇帝与明贤帝君被称为传世佳话,他们二人在十五岁时大婚,婚后明皇帝废内宫宫侍,与明贤帝君伉俪情深,终生只有他一位夫君。
大凡进了宫的少年,无论秀人还是宫人,都很憧憬明贤帝君与世宗皇帝的那段感情。
也因于此,残暴不仁的废帝才会被迅速推翻统治地位,改由先帝仅剩的儿子睿帝继承皇位。
废帝在位短短十一个月,杀了帝京一半朝臣,杀了自己七个兄弟及三个皇叔,到最后,只剩下还年幼的当今圣上、身体病弱的先帝十二弟康亲王与远驻边疆漠城先帝十弟的凛亲王。
到了今上这一代,皇室竟然凋零到只剩下四个人。
一个没用病弱的亲王,一个铁血征战的亲王,一个太帝君,还有一个年幼无知的皇帝。
沈奚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默默跟着方叔来到锦梁宫两侧的宫人房。
因锦梁宫占地极广,又是历代皇帝寝宫,所以宫人房倒也不少,就连他们这些新来的宫人,也能分到两人一间的待遇。
不过,沈奚靖有些烦恼,因为他跟杨中元一间。
他倒不是讨厌他,只不过杨中元性格不好,在宫里恐怕举步艰难,他不想被连累。
经历满门俱亡,上虞劳作之后,沈奚靖已经不再像小时那样心软。
他现在,只想好好活下去。
方叔领着他们登上二十七阶台阶,那宫殿看起来极其高大,正午阳光之下,金黄的琉璃瓦灿若朝霞。
沈奚靖抬头仰望重檐之下的牌匾。锦梁宫三个大字端正潇洒,是开国高祖皇帝亲笔所书。
方叔在宫殿侧门边上停下来,对他们几个打量一番,调整了一下站位顺序。
他表情突然严肃认真起来,开始训话:“今上这里宫人并不多,有三位管事贴身伺候今上,而我则是管理你们这些小子,今上待人温和,从不打骂宫人,你们切记,进了我锦梁宫的大门,从此便是今上身边的人,无论在这宫里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你只当不知道,谁问都不能说,否则……黑巷就是你们的去处。”
他顿了顿,轻飘飘问一句:“晓得了吗?”
沈奚靖被他的眼神看得紧张起来,跟其他人一起回答:“诺。”
打他离开上虞开始,说的最多的一个字,便是“诺”。
管事叔叔们,主子们,无论大小,他都只能点头称是,没有其他的余地留给他。
方管事定定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少年们都不敢抬头看他,只得低着头,任由他盯着。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们只要记得自己主子是谁,便好,将来……”他这句倒是说得轻飘飘的,后半句声音太小,沈奚靖并没有听清。
“好了,随我进去吧。”方管事的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他到带着他们跨过侧殿的小门,走入锦梁宫之内。
出乎沈奚靖的意料,锦梁宫里并不是空旷广大,反而建的曲折回绕,无数回廊和隔断拆分了这个偌大的宫殿,即使是来过很多次的宫人,还是极容易在里面迷路。
果然,这个历代帝王居住的寝宫,并不是一个简单到什么人都能摸到后室的地方。
“今上居于西配殿,东配殿则是今上读书的地方,你们六个,会有两人随侍东配殿,剩下的,则留在西配殿。”方管事一边七拐八绕地走着,一边说道。
沈奚靖虽然没有记住来时的路线,但他辨别了一下方向,发现他们却是往西边而去。
这个时候,皇上难道还在西配殿?
方管事为了他们跟上步伐,所以走得也不甚快,半柱香的功夫才终于从穿行的隔间里走出来,只见一个宽阔的厅堂出现在隔间之后。
沈奚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个只摆放了两组茶凳的厅堂。
他只在心里感叹,果然是皇帝寝宫,虽不说金玉满堂,但也称得上雕梁画柱了。
地上的青砖泛着浅浅的光,洁白的墙上随意挂着几幅画,沈奚靖扫了一眼,多半都是大梁早年的大家所为。
高大的梁柱得有三人抱那样粗,墙角边的高几上摆着鎏金的铜炉,正幽幽散着冷香。
一道浅浅的纱帘,挡住了他们窥往后面的视线。
沈奚靖又偷偷向窗户看了一眼,却发现这间堂屋的外室还有过道,过道再外,才是真正的外墙。
正午的阳光正从两层窗户中往屋里钻,衬得八宝阁上的玉器瓷瓶一片莹白。
方管事带着他们静静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做。
就在这时,一把冷冽的声音响起:“安岑吗?人都带来了?咱们这给了几个?”
方管事忙笑道:“回苍哥话,有六个。”
他回完话,那边突然没了声音。
好半天,那把冷冽的声音才说:“进来瞧瞧。”
他话刚说完,挡着他们目光纱帘就缓缓卷起,一个黑色的身影正端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做什么。
沈奚靖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下去,只低着头瞄他脚上穿的那双鞋。
那双藏蓝色的筒靴绣着金线,五爪龙正盘踞在他脚面上,精致又霸气。
这双鞋,是沈奚靖对穆琛的第一印象。
后来,穆琛问沈奚靖对他第一印象如何,沈奚靖只回答了八个字:“精致霸气,张牙舞爪。”他说的,自然是那双鞋面上的绣样。
他低着头,自然不知道那个一身黑衣的人正在打量他们。
他们这六个人里,只有沈奚靖和杨中元低着头,其他少年,不是因为好奇,就是仍旧不习惯宫中规矩,全都抬着头看着当今圣上。
沈奚靖低着头,突然听到那位苍哥嗤道:“怎么学的规矩,就这还是顶好的?我看也就那样,见了主子,怎么可以昂首直视,还不快低下头去。”
他说得都是实话,也没有阴阳怪气的语调,只不过声线太薄,声音显得冷些。
他可能是这锦梁宫的总管,沈奚靖默默揣测,等待那个年少的皇帝给他们分派工作。
“站中间的那个,抬起头来。”一把清亮的声音响起,沈奚靖心下一阵紧张,他拿眼睛扫了左右两边的人,突然意识到皇帝原来是在叫他。
他赶紧回了个“诺”,慢慢抬起头。
那是沈奚靖与穆琛第一次相见。
穆琛和沈奚靖想象里的都不一样。
沈奚靖小时曾跟父亲爹爹参加过先帝四十一岁万寿宴,他对先帝以及皇子们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们都长了一张刚毅的脸,深色的衣服仿佛沉沉墨色压着他的心,那是皇家不可侵犯的威严与气势。
可是,这个唯一活下来的先帝庶子,却有一张温和的稚嫩的脸庞。
穆琛长得极好看,眉目清秀,头发乌黑,身材修长,一袭黑衣生生穿出洒脱来,这是沈奚靖绝对没想到的。
就在他盯着穆琛看的时候,穆琛也在打量他,因为沈奚靖一直陷在回忆里,竟没发现穆琛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
他知道这个少年,是谁。
但他并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冲沈奚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问:“你倒是懂规矩,叫什么名?”
沈奚靖更紧张了,枪打出头鸟总不是好事,他此刻都想哀叹时运不济。
“回皇上话,奴才姓沈,名奚靖。”如果可以,沈奚靖并不想用这个父亲爹亲给他取得名字入宫为奴,可是宫人的档案十分严密,容不得更改丝毫,沈奚靖只得继续这般。
“名字倒不错,不过进了宫,就得改了,朕给你赐个名,就叫安乐吧,吉利。”穆琛声音依旧清亮,但沈奚靖不知为何,总觉声音里有些笑意。
安乐就安乐吧,总比顶着大名被人使唤得好。
沈奚靖赶忙低头说:“诺,安乐谢皇上赐名。”
他回答完,穆琛也只是点点头,改去点问旁人。但相对于沈奚靖,他明显话少多了,只叫他们抬个头,然后便点了沈奚靖和杨中元去东配殿伺候,其他人在西配殿做杂活,便起身离开。
他离开了,站在一旁的苍总管却没走,他往前走了几步,偏巧站在沈奚靖身前,道:“都抬起头看我。”
他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沈奚靖抬头后,也如预想般地看到一个冷面青年。
苍总管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比方安岑看起来年轻几岁,面上冷冰冰的,不带一丝表情。
但不知怎么的,沈奚靖却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