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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溯收回手,默了一瞬,仰头自己喝了一口,起身凑上前,一手捏开的萧纵的牙关,覆堵了上去。
萧纵昏蒙蒙中顺着本能拒绝了递到嘴边呛人的苦汁,他浑身火热,呼吸急促,很不好受,并且还纠缠在时断时续的梦里没有脱身。
韩溯噙着一口汤药渡进了他口中。
萧纵正浑浑噩噩在梦里,热度里挣扎。
韩溯的舌探入卷堵,一直将汤药送进萧纵喉咙里。正当要退出来,却不知怎的,榻上烧得四肢虚软无力浑身软绵绵的天子,竟然猛地挺仰起脖子,吮着他尚来不及从他口中退出来的舌,跟他交缠起来,两条原本无力垂放在身子两侧的手臂也突然抬起,先后胡乱抓缠上了他的肩背。
韩溯一惊,没动,扎扎实实感觉天子用力地深吮着自己的舌头一阵猛吸,喉咙里还低低哼了几声。他挣了挣,竟然没挣开。
片刻,抓环在他肩背上的手缓缓松落,滑了下去,仰起的颈项也随着沉软了去,跟他分开,不再唇舌交缠。
韩溯看着萧纵。萧纵闭着眼,绵软无力瘫陷在榻里,意识不清,微微张着唇喘气,刚才那一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嘴唇轻轻翕动,混混逸出两个字来:“混蛋……”
韩溯端着药碗,沉默了半晌,喃喃道:“果然是一点没放得下。”抬手抚了抚萧纵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发,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他这么混,你还总给他留后路活路。”看了榻上不醒人事的人片刻,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含了口汤药哺进萧纵口中,这回萧纵很配合,轻轻张了张唇,顺服地咽了。
一轮三贴药喝下去后,到了晚上,果然催发大热,萧纵大发一场汗,面颊熏热得通红,额头汗珠刚被擦去很快又汩汩滑落。萧纵在一片热辣辣中,依稀感觉身上黏湿的衣衫被解开抽走,他的手脚好像被拎起撑开,有什么在他浑身上下抹过一遍,他好过了些,便陷在床榻里沉沉睡了。
热度发出来后,第二天早上萧纵就不烧了,中午的时候醒过来,身子虽然还提不起劲,但脑袋已经不昏不胀,神思已然清明。韩溯搀他半坐起来,喂了他半碗云丝蛋花粥,萧纵半躺着歇息,着一脸倦容估计他昏了一天一夜就陪着看护了一天一夜的韩溯也赶紧回车中歇着。
因为这一场小病,返京的行程便缓了下来,过了半个月,才抵达皇城。
回京第二日,萧纵在大明殿上接受百官朝贺,众臣恭贺皇威浩荡,王师诛讨逆王大获全胜。朝官们在金殿上对任不悔领兵作战之能赞誉有加推崇备至,说骠骑将军不愧是文武状元,果然文武双全。但对此次统率王师出战的主帅秦王却躲躲闪闪,不怎么提及。秦王五日之前回到秦地这个消息已是人尽皆知,萧纵虽然对凤岭坡上那一出诈逃脱身内幕作了封锁,没漏出君臣不和的消息,但秦王府距离凤岭坡可比他从凤岭坡回皇城远得多,秦王这么快回到属地,这等搏命似的行军速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兆头,况且,秦王回西北本身就不是什么好兆头。在朝中混的,谁都不蠢,这是看出了苗头不对,不好说。
朝臣中没人率先提秦王,萧纵也不想提。
众人贺过胜局,赞过任不悔,又奏禀说到燕晋两王几日前上表的奏书。
楚赵韩三王覆灭之后,大周朝的异姓王除了秦王,只剩燕王赵昱晋王吕献。两王上的表书萧纵已经看过了,无非是皇上天威庇佑,反贼逆天亡命,大周国运昌隆,然后表一表各自忠心。想当日他下诏诸侯讨伐司马庸,这两人不出兵先向他要粮草军械,打着坐视观望,骑墙头的算盘,这会儿来跟他献忠诚。眼下尚不是时候,时候到了,他不计较保留二人王衔,但断不会再由人拥兵自重。
几件好事略作了番议论,之后,南疆各地的重建救助等才是萧纵心系大事,议了半日,正要下朝明日续议,班列里忽然有官员站出来向他禀告,“皇上快马急诏,皇榜征集举国名医汇集京师待命,臣等不敢懈怠,接到诏书立刻录成公文下达,现各地州府已有不少医术不凡者应诏暂居皇城中,臣等仔细对其考察验证,挑出其中佼佼者候命,请皇上圣裁。”
萧纵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蠢事没料理,默默坐在御座上搜肠刮肚憋了半天,想起萧弘。昨天一进宫门,他便见到皇弟和几个皇侄在玄武门口迎他,萧弘比他离京时又有了起色,虽然脑袋还不灵光,但离傻气已经越来越远。
萧纵只好扒住萧弘,对那官员道:“泰王病情大有起色,便依着现在的法子由太医们医治,不需再寻访名医,撤了皇榜,把人都散了吧。”起身退朝,扶着额头默念了声,万幸。
万幸他当初没傻透了在诏书里提到秦王。
回到京师萧纵心力大多扑在南疆重整诸事上,约摸过了半个月,这日午后,他召了太傅和几日前班师回朝已经受封安国侯的任不悔在南书房议事,议过一段落,着人在御花园一处凉亭中摆了茶宴,君臣一同品茶赏景。
此时四月中,晚春景色正好,阳光明丽,和风习习,御花园中百花争艳,碧树青翠。
萧纵喝过一盏茶,从碧空如洗的天际转回视线,见一旁跪坐矮桌后的安国侯窄袖武装朝服,肩背直挺,坐也坐地分外有武将风范,昔日礼部侍郎玩世不恭混沌度日的模样已经不大能想象,萧纵不禁笑了笑,眼角瞥见亭外不远处几株蔷薇茂盛连成一片,开得正浓,忽然想起初登大宝时有人曾作了一篇梅花词赋艳惊四座,十分出彩,不知道统兵持剑之后安国侯的词会不会还同之前一样风花雪月,又傲骨峥嵘。
正想教一旁啜着茶的任不悔给那一片蔷薇也作上一赋,这时,有内侍自回廊上匆匆跑来。
“皇上,全州急报。”内侍躬身呈上一份密封卷轴。
亭中静坐着喝茶的韩溯任不悔二人闻言,面色皆是凝了凝,搁了茶杯,看向萧纵。
全州地处大周中部偏西,毗邻着秦地十六州府中的襄、冀两州,战略地理历来是个紧要之地,萧纵早先已经下过密旨给全州牧,令他留意秦王动向,若发现异举,事无巨细皆务必上报。
拆开卷轴,萧纵看了看,看完合放在了桌上。
“皇上,可是秦王有异动?”韩溯道。
萧纵默了片刻,道:“全州牧上禀,秦王前日在襄、冀两州突然大举增布兵力,西北军眼下在州界边上安营操兵,设不不少哨卡,通往秦地的几条官道几乎算是被封了。全州牧已经着手加固城防。”
“这么大举动,秦王这就打算兴兵?”任不悔皱眉,沉吟了片刻,低声喃喃,“这么快?”略是顿了顿,请示萧纵,“皇上打算如何应对?”却是跟韩溯异口同声问出口。
萧纵微微垂眼,没有说话。秦王回到封地已经二十余日,从东南跑回西北,几乎横穿了大周半个疆土,萧纵当时因为兵力几乎都集在南边,途中无力阻拦,只能由着他脱身,秦王回去这么些天里,萧纵并不是此次第一回收到全州上来的奏报,只不过,前几回秦王动静都不大,他便没理会。这次,大军压境的势头,他不能再坐视不理。
任不悔接着说道:“不久前战后重新布军,臣在各处重要地界加强了部署,分驻全州六万人马,骑兵步兵各三万,都已经进驻。这六万兵力若应对西北军必然吃紧,却也能拖上一阵,尚有余地从其他屯兵之所调兵增援。”
还要往下说什么,这时,一言不发多时的萧纵平平缓缓说了一句:“朕要巡西疆。”
任不悔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差了,反应过来,止不住声音有些拔高,“皇上,如此不妥。”
“哪里不妥?”萧纵啜了口茶,平平道,看完全州牧送来的急报,他并没有多大情绪,一直很平淡。
“当然不妥,这个时候,秦王……”任不悔有些急,转眼看了看身侧几乎没什么反应的韩溯,皱了皱眉,“秦王大举调兵,虽然现在还没有真动干戈,但,这个时候皇上怎么能去秦地。”
萧纵道:“就是这个时候,朕才要去西北,朕去了,看他怎么做?”
“皇上去了,便是羊入虎穴。”
萧纵淡淡道:“那又怎样?难道秦王还能弑君,杀了朕不成。”搁了茶杯,从座上起身,“他真对朕怎么样,朕还有四个皇侄在,哪一个都是天家血脉,他杀朕有何意义?只会背个罪名,被天下共讨。”
“秦王自然不会加害皇上。”任不悔道,转眼又朝韩溯看了看,韩溯仍然默然不语,他不由眉头皱得更深,“但是,皇上去了西北,落在秦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