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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不会是街道不熟,迷了方位?”
司马贤目光移向韩溯,嘴角挑了挑,薄笑道:“韩太傅当真料事如神,此前会拐进这小街巷子还真是被挤迷糊了脑袋,不过,也幸亏迷糊了这一把,歪打正着知道了闹市里还有这么一处清静地,眼下十四爷才不必在外面人群里遭罪。”眼角微挑,目光又再瞥向萧纵。
萧纵自入了这寥寂小街,便有些心不在焉,除了不时对跑在前头的几个侄儿关照几句,大多时候就是瞧瞧街两侧的小货摊,他虽然漫不经心,可还没有到对身边的人事浑然不觉的地步,太傅跟司马贤说了什么他清楚,一旁总有眼光朝他瞥看过来他也知道。
萧纵微偏过头,身侧司马贤正拉着一双细长的眼看着他。
细眉凤目惯常微扬上挑,玉面薄笑,似乎跟往日没甚不同,可不知道是否街巷里灯火晦暗的干系,萧纵看着那张凑近他的绝色面孔,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扎眼逼人。司马贤那拉长的眼中两道眸光此刻异常地尖亮锐利,衬得眉宇间那股淡淡的沉郁之气在昏暗中愈加沉了几分,微微勾起的唇角映衬着上扬的眉眼,在昏沉沉的暗光里,近在萧纵咫尺之内,竟勾出几分说不出的晦涩艳丽。
分明目光犀利隐隐如刀,却又神色莫名难测。
萧纵不自觉微微拧起眉头。
“微臣唐突了。”司马贤撇嘴一笑,转过眼,低声道。
对楚王二公子大晚上地不肯消停,窜出行馆杵到他身边这个事,萧纵有**分把握可认定这是人做的巧合。楚二公子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巧合,萧纵思量了几个来回,他估摸应该还是为了联楚抗秦那茬子老事,人刚撺掇众臣给他上了一份联名折,想要探探他口风是必然的,顺道再鼓动他几句秦王如何不可留也算合情理。
萧纵本是如此料想,一路上也等着司马贤跟他开口,司马贤如果真的开口了,那他也有两句话要他转告楚王,第一句,楚王的忠心他体会到了,另一句,秦王在京师不仅仅是他对西北的筹码。
他相信这两句话,姨丈听得明白。
只是,他揣了多时等着司马贤亮出目的,眼下栖凤街已走过大半,前方隐隐已能见着圣安街上通亮的火光,楚王公子却老神在在似乎并没有提秦王的打算,萧纵不禁有些不解,他的挂名表弟大费周章弄到他的行踪,总不至于真的是跟他逛大街挤人群来的罢?
正当暗自思忖,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叫卖:“路过的各位大爷小爷都来看看,咱这骨雕挂饰骨雕摆设,正经西北货,手工精良,皇城独咱一家。”
萧纵下意识顿住了脚步,循声看去,前方几丈开外一货摊前竹竿挑着一面小旗——西北第一骨。
心神微顿,萧纵想,有些事情也许真的是难以磨灭的,不想记住都不行。
沉在深处的记忆,日久年深,即便如今看来已经是过去,也不容易淡忘。
十四年前的那段因缘际会,结识一个本该多少杆子都打不到一块儿的少年,最初始的时候,他会在大明殿上违背父皇的心意大胆直言,替少年讨情,不过是他对一个即将无辜枉死在父皇与先秦王江山对弈中绝望生灵的怜悯。待后来年岁长成,他瞥见那些刻于信阳宫一角梅树上的嶙峋异族文字,有时也会自问,他曾经的怜悯是否真如睿王所说的,是妇人之仁。
很多时候这个问题他不想想得太多,或者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种妇人之仁。
深宫大半载,冬寒刺骨酷暑炎夏,帝宫偏冷的一角,跟面对血亲手足时的疲累顾虑不同,他不必一句话说一半留一半,不需要察言观色,更无需心怀渴望又不得不堤防,他可以放心地说话和微笑,那些他对手足兄弟求而不得,或者说求而不敢得又无比渴望的东西,八个月,他体会了一些,也在心中存了一些。
他不知道是否因此,当初他分明少小年幼,可那些记忆却似乎在他心中烙下了印记,尘封得住一时,却不会消失。
也或者,是他所选择的信阳宫十年太过平淡平静太过孤寂,才让他在时隔多年之后,仍然对年少时浅尝过的一点点真意记忆犹新,而至今日还会耿耿于怀,放不下抛不开。
他不止一回提醒过自己该放了,不必再执着了,却似乎从来没有放下过,不执着。
就如此刻,他已经把那面兽骨亲王印封存,却只因为市井里的一声吆喝,很多记忆翻涌上来。
少年执意把印信赠给他时的坚决。
在树上刻下名字时紧绷面孔上的郑重。
要他记住他名字时那认真而执着的口气。
他将随身所佩玉挂解下来递出去时,那双细长瞳仁中现出的一抹欣喜。
沉淀在记忆中的人和事,如同生了根,让他没法干脆放开,萧纵想,他果然是优柔寡断的。
“怎么了?”
韩溯见天子看着那敢大言不惭称买卖西北最好骨雕货色,铺面却破旧的有点不成样子的摊位心不在焉,凑近身低低问道。
“没什么。”萧纵收了收神,转开视线,继续前行,脚步不禁快了些。
一旁司马贤向那摊子淡淡瞥了两眼,再看萧纵,似有所思,没说什么随在了天子身侧。经过骨雕摊子铺时,却突然一手抓了萧纵手肘,拉着人往摊子处带,“十四爷既然有中意的东西,不妨看看。”
韩溯见着眉峰微蹙。
近到货摊跟前,司马贤扫了一眼摊位上林林种种造型怪异的摆件,皱眉:“好个西北第一骨。”对着摊主不乏刻薄讥诮,“西北的骨雕也算是有些名气,如果都像你这些买卖货,这样粗糙,哪里还有人买,都自个儿弄跟骨头回家划两刀成了。”
萧纵站在摊前,他尚且还有几分散神,被司马贤拉将过来,便就着瞧了瞧,确实没瞧见什么好货。就是真有哪样雕刻精湛的东西摆在面前,他也不会买。
那摊主形容生猛彪悍,面相有几分悍气,大约真是西北哪支异族,他朝司马贤看了一眼,面色有些绷,“好东西都在摊柜子里放着,爷想看,咱这就拿出来。”弯腰摸索。
萧纵刚想说不必麻烦了,刚抬起眼,迎面一阵冷锐之气,一道寒光杀意逼人。
“护驾!”
韩溯大喝了一声,吹在他耳边的紊乱气息,他脚下站立不稳往后倒。
第三十六章
冷锐的刀锋挟着逼人杀意,凌厉疾劲。
刀锋来袭,杀气扑面。萧纵却全无反应直着身子站在货摊子前不躲不闪也不后退,面色看似淡然实则有些呆。
他自小不擅武道,幼年时跟皇兄皇弟们过招总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不管怎么勤加苦练,舞刀弄剑这一项上萧纵没有一次扭转过一众兄弟中垫底的局面。负责教授一干皇子武艺的老将军裴掣曾经委婉地对仁明帝说过,十四殿下真不合适习武,武功这种东西高低成就跟天分好坏有些干系,虽然说大多数人苦下决心,也会勤能补拙多少有点成效,但有点天分跟一点没有天分还是有差别的。裴老将军说十四殿下对危机的感知不太敏锐可能有些迟钝,因为这样十四皇子对对手的出招会比较后知后觉,应对上就不能及时。仁明帝听了这些话,沉默半晌,对裴掣说你的意思是纵儿没有资质,反应慢半拍?裴掣支支吾吾,仁明帝后来就再没有于武学这一项上强求过萧纵。
萧纵此时,正对着骨雕摊主突然直袭过来的一击淋漓尽致地表现着他于武道于自保上后知后觉的迟缓。他呆站着没动。
“皇上小心!”电光火石间,身侧司马贤出手迅捷,猛推了天子一把,袖中一柄匕首顺势滑出,迎击向直取天子颈项的锋利刀刃。
锵的一声刺耳尖响。
冰冷刀刃耀着凛冽薄光在萧纵颈侧划出一道寒芒。
“护驾!”身后韩溯大喝了一声。他话刚落音,四下里瞬间飞现出十几条悍然身影。
随护萧纵出宫,一直隐匿在暗处的禁军侍卫,在见到骨雕摊主手中刀芒的一霎那,即刻兵分三路,身形快如雷闪,上前救驾,一路禁卫团团将萧纵围护住后退,另有一路纵身直接向着那行刺天子的不法暴徒袭去,再一路则是飞身至萧横等一众小娃身边,护住一帮小主子。
小街巷子里顷刻之间混战成一团,那装着摆摊子做买卖袭击萧纵的刺客并非只只身一人,在他弯腰操出家伙的一瞬,小街两旁稀疏卖杂货的几家摊位后面同时窜出了五六人,显然是有人早做了部署,有备而来。那一干刺客个个身形高壮面相野悍,手中所用兵器跟中原武者惯常使用刀剑不同,形似弯勾,刀身薄而宽。
刺客人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