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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时候,呼家堡仅实验费一项,已砸进去二百多万了。村里也开始有了舆论,当然没有一个人敢指责呼天成。人们都说,这姓董的头发梳得怪光,是个骗子!十足的骗子!看吧,他再也不会来了……
在村街里,竟有人拦住呼天成说:“老呼啊,这人是个骗子,咱可不能再跟他打交道了!”
呼天成笑了笑,什么也不说。
走着,又有人对呼天成说:“老呼,那人是个骗子!他是钓咱呢……”
呼天成看他了一眼,笑了笑说:“咱是鱼嘛,钓就让他钓吧。”
等碰到第三个人说这话时,呼天成的脸顿时黑下来了。他黑着脸说:“不要再说了。等我死了,你再说这句话!”
从此,再没人敢说什么了。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天,在那个夏天里,呼天成连续三次召开全村大会,他在会上高声说:“愿当鱼的,举手!”
整个会场上,人群黑压压的,却没有一个人举手……
呼天成说:“没人愿当?没人当我当。”说着,他独自一人把手举起来,接着又说:“当鱼有什么不好呢?不就是吃点亏嘛。”
片刻,呼天成又沉着脸说:“我说老董会回来的,你们信不信?!”
仍是没一个人吭声。
呼天成“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再一次高声说:“信不信?!”
众人只好说:“信!”
这时,呼天成说:“我知道你们不信。不信也不要紧,允许不信。我再问一遍,信不信?!”
到了这时,众人齐声吼道:“信!”
就在这一年的夏天里,呼天成又一次派人前去“慰问”了董教授。这时的董教授仍没有想出办法来,他只是又在愁他的孩子了,因为他的小儿子高考落榜了……于是,呼天成一句话,呼家堡又拿出了五万元,“赞助”了省城的一所重点大学,让他的儿子成了省重点大学的一名走读生。于是,秋天的时候,董教授万般无奈,才又第三次来到了呼家堡。这一次,他是背着被褥来的。他给人说,这一次如果搞不成,我只有死在这里了。所以,一进村,他就直接进了那个落满了尘土的实验室……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当秋叶飘零的时候,这位董教授终于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他站在那里,很久很久,才睁开双眼,看了看高高蓝蓝的天空。接着,他扶了扶眼镜,吐一口气,默默说:“成了,我搞成了。我终于搞成了!”
那天中午,董教授异常兴奋,他又多喝,一些酒,在宴席上,他的头又昂起来了,一时手舞足蹈,脸也喝得红腾腾,话也特别多。后来,借着酒力,他说:“老呼哇,这个项目我总算给你搞成了,也算是对得起呼家堡了。这样行不行,现在好多地方不是都在试行股份制吗,股份制你懂吧?……哦,哦。这个,这个嘛,我希望能跟呼家堡长期合作。我还有其他项目,我要跟呼家堡长期合作!你看,我把这个项目作为技术入股怎么样?”
呼天成笑着说:“吃菜,吃菜。”
董教授十分激动地说:“这个嘛,我知道呼家堡待我不薄。可这个,技术也是一种资本嘛,也是可以投资的嘛。”
呼天成笑了,他笑着说:“可以,可以考虑,你拿个方案吧。”
于是,就在当天晚上,董教授就离开了那个实验室,被请到呼家堡的高级客房里去住了,那是一个十分豪华的套间,人们介绍说,这套房是省里领导来了才让住的。并说,呼伯说了,让他好好休息休息。董教授四下里看了看,很得意地说:“蛮好,蛮好。”夜里,董教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躺在那张席梦思软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在梦里,他甚至梦见他的“股份”已变成了花花绿绿的票子……
第二天早上,当董教授吃过早饭,兴冲冲地找呼天成谈技术入股的时候,却有人告诉他说,呼天成不在家,去县里开会了。
然而,就在同一时刻,在那个茅屋里,呼天成对根宝说:“对这个人,呼家堡已做到了仁至义尽。可他这个人贪得无厌!根宝,你记住,我再也不会见他了。”
董教授在那个高级房间里傻等了三天。到了第四天,他才想起去拿他的记录本。当他匆匆赶到实验室去找他的记录本时,却发现那个实验室已经搬空了,屋子里什么也没有了。那些数据,还有那两个由他培养的学生也不见了。他愣愣地站在那里,觉得好像不是这个地方,又四处去寻,可他再也找不到他的实验室了……当他又回头去找呼天成时,根宝告诉他,呼天成到北京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还是先回去吧。
董教授不走,他就赖在那个高级房间里,整整等了十天,可呼天成却仍没有“回来”。最后,他很无奈地背着被褥走了。
走时,没有一个人送他。
后来,董教授百思不得其解,他想,我怎么会败在一个农民手里呢……
洗手会
一九八六年是呼家堡最红火的一年。在那一年里“呼家面”的年产值首次超过一个亿。也就在那一年里,呼天成为呼家堡人定了工资。工资是一样的,上至呼天成,下至放羊的老汉,每人二百五十元。呼天成说,人家说咱呼家堡人是“二百五”,咱就二百五!
在会上,那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任何人反对。然而,有一个人却忽地站起来了。可他什么也没说,就又怏怏地坐下了。
此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呼天成再没露过面。
夜里,有人见呼天成不停地在小树林里踱步……是呀,有一个人的目光让他感到不安了。那目光里飘出来了一种不祥的气味。过了几天后,呼天成有意无意地对根宝说:“天太干,该下点雨了。”听了这话后,根宝一句话都没说,他知道,呼伯这话是有所指的。
果然,在那年的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的日子,面粉厂主管供销的厂长王炳灿被呼天成叫去了。当他走进茅屋的时候,屋子里已坐满了人。这些人都是村里的干部。
呼天成看了他一眼,说:“炳灿,你回来了?”
王炳灿用表功的语气说:“回来了。呼伯,不是跟你吹,我手里掌握了二十八个销售点!人家说了,只认我,谁也不认!光北京,我前前后后跑了四十多趟,这回总算大功告成了。”
呼天成笑了,呼天成说:“炳灿,你功劳不小哇。”
这时,王炳灿从兜里掏出烟来,那烟是英国产的“555”。他点上烟,吸了一口,大咧咧地说:“也没啥。我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记性好,只要见过一面我就记住了,下次再见,我一准能让他请我吃饭!”
这时,呼天成又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炳灿,那儿有盆,去洗洗手。”
王炳灿怔了一下,随口说:“手?洗过了,在家已经洗过了。”
呼天成笑了笑说:“洗过了?那就再洗一遍吧。”
这当儿,王炳灿仍没有往别处想,他心里说,再洗一遍就再洗一遍。王炳灿把燃着的烟放在了桌边上。来到门旁的盆架前,把手伸进了水盆里,很认真地搓了一遍。而后,又用毛巾擦了擦,说:“有啥事?”
那支香烟所有的人都看见了,那是“555”牌的……
呼天成说:“手洗干净了?”
王炳灿说:“洗干净了。”
呼天成又说:“真洗净了?”
王炳灿举起两只手,笑着让呼天成看了看说:“还打了香胰子。”
这时,呼天成脸一沉,慢声说:“炳灿,那你交钥匙吧。”
到了这会儿,王炳灿才傻傻地望着呼天成,好半天才醒过劲来。他迟疑疑地说:“我,我犯啥错了?”
众人都一言不发,就默默地看着他。
呼天成说:“你说呢?”
王炳灿急了,一急竟结巴起来:“我、到底犯啥、啥错了?”
呼天成望着他说:“你要是实在想不起来,就先把钥匙交出来,回去反省吧。啥时想清楚了,啥时再来找我。”
在呼家堡,王炳灿是有名的“铁嘴鸭子”,他能说是出了名的。王炳灿是当过兵的,一九七一年的兵。在部队里那会儿,曾当过一段代理排长。他回来以后,就经常给人吹嘘说,他是“8341”的,御林军!他说,你们知道什么是御林军吗?那是中央的卫队,由汪东兴指挥,直接保卫老毛的(他不说“毛主席”,总是说“老毛”怎样怎样,那口吻就像他也是中央领导人似的)!他说,那时候,他经常跟朱德下棋。朱德总是叫他,小鬼,小鬼……朱德老让他一马,他才勉强下个和棋。他还说,他当年曾看守彭德怀。那时候“什坊院”(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住着一批“老家伙”,像老彭、老谭、老罗……一批元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