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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傲霜自然早就看出了,在席间黄解语眉目传情,佻色毕露,他焉有不知之理。若以他的性情,对黄解语早就不屑一顾。然而目下情况不同,黄解语武功绝佳,大可加以利用,否则,自己要想在她口中打听出,所谓学习书法会误入魔功一途的秘密,因此就不得不对她假以辞色了。
此刻,黄解语语言坦率,大有倾吐情愫之概,秋傲霜唯恐难以应付,连忙接口道:“黄姑娘美意秋某知情,你我可以心照不宣……”语气一顿,接道:“秋霜绝不怀疑姑娘与我接近,是怀有什么歹念,所以想将私心中一椿秘密,提出来与姑娘商讨。”
黄解语眉头微皱道:“秋公子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我自信尚能与公子共心腹。”
秋傲霜略作沉吟,才开口问道:“黄山老人去世多久了?”
黄解语答道:“六年了。”
秋傲霜道:“老人过世之时,姑娘芳龄几许?”
黄解语道:“一十三岁。”
秋傲霜微微颔首,道:“一十三应已解事……”语气微顿,接道:“老人过世之时,姑娘是否随侍在侧?”
黄解语点点头道:“是的。”
秋傲霜面上微现讶色,道:“姑娘也住在黄山五道峰下那座破旧的茅屋之中么?”
黄解语道:“五道峰下那座破旧茅屋是先父避暑之地。每年五、六、七、八这四个月他老人家才一个人去住在那里。其实,他老人家明说避暑,暗中是在那座茅屋中偷练书法。”
秋傲霜道:“姑娘这句话可就叫人费解!老人家因何要躲在那座茅屋中偷练书法呢!”
黄解语神情黯然地说道:“他老人家不愿我学习书法。”
秋傲霜追问道:“那是什么缘故?”
黄解语螓首微摇,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只要我一提起学习书法之事,他老人家就忿然大怒,以后根本就不在家里写一个字。”
秋傲霜道:“姑娘的家住在……?”
黄解语接口答道:“黄山南麓,离五道峰下远距百余里之远。”
秋傲霜道:“那么,老人是寿终正寝的了?”
黄解语道:“先父过世,时在冬日,正好住在南麓家中。”
秋傲霜道:“是病故?还是……?”
黄解语接口道:“像是无疾而终。头一晚就寝时尚朗健如昔,第二天清晨就断了气息,横尸榻上毫无异状。”
秋傲霜所以问得如此详细,原来他心中有个疑问:他父亲秋日长因向老人学习书法而致魔功侵入血脉,每至满月之夜就要魔性大发,难以自禁。因而五年间,有六十个无辜者受害,最后他父亲也自碎天灵盖而亡。他父亲向老人学习书法为时短暂,魔性竟然如此之深。
老人精研魔功多年,其魔性照说该比他父亲高出多少倍。那么,所谓“飞抓怪客”于满月之夜残害人命之举,未尝不可能是那黄山老人的杰作呢?
然而他心中的疑问却被一项铁定不移的事实所否了。秋日长自碎天灵一命身亡已然一十六年,那老人死去才不过六年。
在秋日长死后那十年当中,江湖上再也没有发生过“飞抓怪客”伤人之事,可见得那六十条冤魂与老人无关。也许他已懂得控制那股魔性的诀窍了。
秋傲霜沉吟良久,方又问道:“令堂还健在?”
黄解语唏嘘地说道:“先母过世之时,我才不过三岁。”
秋傲霜心中暗暗计算,那该是十六年前,正是他父亲自碎天灵盖身亡的那一年。只不过是不幸的巧合,应该不会有任何关联的。
黄解语似是对他时而发问,时而沉吟的神情不胜困惑,蹙眉凝神地瞩视着他。
秋傲霜吁了一口长气后,才又问道:“姑娘的武功得自何人所传?”
黄解语道:“先父。”
秋傲霜道:“那么,姑娘在十三岁那年就已得到令先尊所传的精髓了?”
黄解语点点头,道:“是的。不过,当年的火候比现在要差得多了。”
秋傲霜道:“黄姑娘!在江湖上行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我相识不过一个时辰,可说交情泛泛。秋某还想请教姑娘一个问题,不过姑娘尽可以避而不答。”
黄解语轻笑道:“这是说那里话来?秋公子只管问,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秋傲霜左顾右盼,将庭园四周看了又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娘那两支细竹杆制成的毛笔竟然能当利剑锋锐,委实太不可思议。自然,内力深厚者,虽手持鹅毛,也形同重斧。不过,那似乎不是姑娘这种年岁的人可以办得到的事啊!”
黄解语轻笑道:“想不到公子也受骗了……”语气微顿,自袖管中取出那两支中楷毛笔往秋傲霜手里一递,接道:“你不妨仔细瞧瞧。”
秋傲霜将两支毛笔一接到手里就觉得不对。按理说,那两支笔的重量不会超过二两,他用手一掂,这对笔最少也有二十斤重。
不禁轻噢一声,讶然道:“不是竹杆制成的?”
黄解语压低了声音说道:“笔杆是用百炼乌铁打造,外髹磁漆,看上去和竹杆一般无二。意在临阵之时,使对方轻敌之念。”
秋傲霜微皱收头,道:“黄姑娘!此乃天大的秘密,怎能轻易泄漏!”
黄解语妩媚地笑道:“人家根本没拿你当外人嘛……”语气微顿,接道:“秋公子!还有更大的秘密哩!你要不要听?”
秋傲霜私心不禁一动,而表面上却装着若无其事地问道:“也是这一对笔上的秘密?”
黄解语拿起那支“鸡狼灰毫”,以笔尖对准凉亭的顶蓬。轻叱道:“看仔细了……”话声一落,只听“卟”地一声,那一撮笔毛竟然飞射而去,全部钉进了顶篷,没有一根落下。
那里是什么鸡狼的毫毛,原来是簇牛毛钢针。秋傲霜看在眼里,不禁大骇,如果黄解语在未解破个中秘密之前,就向他下毒手的话,他是绝对无法逃避的。
黄解语一面自怀中摸出另一个笔头装在那支光秃秃的笔杆上,一面轻声说道:“先父在世常说,女子行走江湖,吃亏上当之处甚多。所以为我设计了这样一对兵器,不过我却不会主动去杀生害命,能够保护自身安全也就心满意足了。”
秋傲霜试探地问道:“绝不主动杀人么?”
黄解语口气肯定地说道:“那是自然。”
秋傲霜私心之中已升了恶毒的念头,然而他却以打趣的口气说道:“即使秋某乞求姑娘代我去杀人,也不能例外么?”
黄解语面现惊色地问道:“秋公子……你要我去杀谁?”
秋傲霜诡谲地笑道:“黄姑娘!你方才曾说未将秋某当外人看待,所以秋某才有此一问。请不必吃惊,也许秋某只是在说笑话。”
黄解语沉吟良久,方紧蹙眉尖说道:“为了公子利益着想,我自然顾不了许多。比方说方才那位佟姑娘吧!如果她逞强争胜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那我就要她的命了,不过……”语气微顿,抬起头来双目凝视着秋傲霜,接道:“以一人为限。我滥开杀戒是小事,却不希望公子多造杀孽。”
秋傲霜私心暗道:“这个黄解语可算得上痴情得很了。利用她去杀谁?杜桐屯?萧月梅?佟月梅?……”一时尚难决定目前情势,还看不出谁该先除去。
当即微笑道:“姑娘盛情,秋某感激不尽。不过秋某目前尚无生死大敌。日后若有需要,秋某当再借重姑娘的大力。”
黄解语一摆手,道:“秋公子太客气了……”语气一顿,接道:“听说有三个剑姬随同公子前来金陵,可有此事?”
秋傲霜道:“一人已回开封,尚有二姬在此,姑娘因何动问?”
黄解语眉尖一皱,道:“我和公子日后将可能过从甚密,三姬不会生妒么?”
秋傲霜闻言不禁一楞,黄解语面含绯色,春心大动,早已进入他的眼中。因此也就投其所好地假以辞色。他不解对方那句“过从甚密”的话所指为何。若是指男女欢好而言,那就要使他大感为难了。
秋傲霜心中虽疑难不已,而他表面上却未动声色,淡淡一笑,道:“姑娘怎会问出这句话来?剑姬怎敢过问秋某的私事。”
黄解语妩媚地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语气微顿,压低了声音接道:“你我虽倾谈良久,却都是枯燥乏味的话题,今夜二更,我在房中备下酒菜,盼公子赏光前来,待我亲自把盏。小饮几杯,你我再促膝长谈,以叙情怀。”
秋傲霜万万料不到对方竟然单刀直入地订下约会,竟把秋傲霜一时楞住,答不上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