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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妄言看看韦长歌,又看看云中,冷哼一声:“像由心生,你满心想的都是绝色美女,眼里看见的自然也就是绝代佳人了。”
说完了,瞪他一眼,偏过头。
韦长歌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但见苏妄言一脸嗔怒,又不禁悄悄微笑了一下。
无恙伸手把云中拉到身旁坐下,向韦长歌道:“苏公子猜得没错,云中是管狐,他从我十六岁就跟在我身边了,能赢到堡主一只手,也是云中的关系。”
苏妄言又是轻哼一声。
韦长歌苦笑了一下,岔开道:“这两个月来,我和妄言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法子,还是找不到你要找的吴钩。三月之期将近,这么下去,恐怕得请你去一趟天下堡取你赢来的赌注了。”
苏妄言喝了口茶,脸色稍霁,仍是沉着声音道:“无恙你为的还不是找到吴钩?找不到人,拿着一只砍下来的右手,只怕也不会有多大用处。但是韦长歌却不能没有这只手。何不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说不定会有什么你没注意的线索。只要有了线索,天下堡和苏家就一定能找到人,韦长歌的右手也能就保住了”
无恙低头不语,半晌咬着牙道:“好,我告诉你们。我找他,为的是血海深仇!”
他捏紧拳头,恨声道:“上上下下二百三十七条人命的血债要他血偿!”
韦长歌和苏妄言禁不住俱是心头一惊。虽说已经料到无恙和那吴钩一定有深仇大恨,但却没想到这一段仇恨竟然牵涉到二百多条人命。
云中安慰似的把手搭在无恙手上,无恙握住他手,深吸了一口气,一字字道:“我姓关。”
韦长歌失声道:“你姓关?”
无恙重复了一遍:“我姓关,我的名字是关无恙。”
韦长歌与苏妄言对视一眼,缓缓问道:“十二年前,岳州离鸿山庄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包括庄主夫妇在内,山庄上下一百多口都被人杀害。庄主夫人连娟,乃是哮剑连伐远的幼女,连伐远闻讯,广发武林贴打探消息,要为女儿一家报仇。没想到,不到一个月,连家亦遭灭门惨祸。离鸿山庄庄主关城,号称中原第一快刀,哮剑在江湖中亦是成名已久的人物,门人弟子多有后起之秀,连逢惨变,竟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连凶手是谁都不得而知当年消息传出,轰动了整个武林,十二年来依然是一宗最大的悬案。你说的,莫非就是离鸿山庄的灭门惨案?”
“不错。”无恙一顿:“关城是我父亲。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年留下我侥幸不死,就是要为关、连两家二百三十七条人命讨回公道!”
九 前事
韦长歌下意识地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定定心神,道:“你的意思是,连、关两家的血案都是吴钩作的?”
“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韦长歌又道:“江湖中都说关、连两家并未留下活口,你又是怎么逃脱的?”
无恙想了想,摇摇头,神色茫然,喃喃道:“是他放了我他为什么放过我?为什么?”
“那天我回去的时候,娘和小妹都已经遭了毒手。爹受了伤,倚在柱子上,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提着刀站在一边,他看了我爹许久,最后一刀刺在爹心口,就是那个时候,爹抓住那男人的手叫了一声‘吴钩’,我这才知道那男人的名字。他杀了我爹,就向我走过来。我原以为自己是逃不掉的了,没想到,他只是看着我——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红红的、满满的都是恨意,简直像要烧起来一样!但他动也不动的看着我,那样子,却又像是比我还要伤心。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长长叹了口气,倒像是要哭似的,转身走进内堂去了。那个时候我才十岁,又怕又伤心,只知道哭,竟然也不知道跑。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箱子”
他说到这里,略略一停。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四个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桌上摆着的陈旧木箱上。无恙苦笑了一下,伸手摩挲着木箱的表面:“他提着的箱子,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个——这个箱子,一直放在我爹的房间里,我小时侯,曾经有几次看见我爹背了人看着它叹气,但箱子里装的什么,就连我娘都不知道——他提着箱子出来,看见我,又愣了一会,终于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放到怀里,然后把这个箱子轻轻放在我面前,大步走了。”
韦长歌和苏妄言虽然早知道这一段武林公案,但其中始末却是第一次知道,都听得入神。苏妄言打破沉默问道:“后来呢?”
无恙像是被从回忆中拉出来似的,猛然回过神,沉声回道:“他虽然放过我,但我怕他改变主意随时会回来,我跪在爹娘的尸体前立誓要为他们报仇,然后就离开了离鸿山庄。我孤身上路,本来是想去找外公帮我报仇的,好不容易到了连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没想到,外公一家也都”
无恙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吸了口气,继续道:
“我怕被仇家找到,从那以后就隐姓埋名,一个人在外流浪。我那时年纪尚小,又身无分文,只好混在一群小乞丐中讨饭度日,有好几次不是差点饿死就是差点被人打死。好在我命不该决——这样过了大约半年,我遇到梅姑姑。我爹曾对姑姑有恩,姑姑偶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便收留了我,教养我成人,待我如己出,姑姑对我实在恩重如山这些年,我从未有片刻忘记过‘报仇’二字!我没有一天不想着把吴钩找出来,用他的头来祭我关、连两家二百三十七条人命!”
一个十岁的小孩,一文不名、举目无亲,身负血海深仇四处流浪,其中种种艰苦不必无恙细述,韦长歌也能想象。不禁心下恻然,一脸凝重地道:“无恙,你可想过?吴钩武功高强,杀人如草芥,就算让你找到他,你又要如何报仇?”
“这个不劳韦堡主操心,只要能找到吴钩,自然有我帮无恙报仇。”云中依然笑得妩然。看看无恙一脸怃然,他轻轻伏到无恙肩头,柔声道:“行啦,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现下,咱们该先商量商量怎么找吴钩”
无恙对他强笑了笑,转向二人道:“韦堡主,苏公子,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二位可有什么头绪么?”
韦长歌敲了敲桌面,忽地笑起来:“妄言,你觉得如何?”
“先去岳州。”
无恙一愕,诧道:“去岳州?离鸿山庄早已是一片废墟,就算当年吴钩留下了什么线索,过了这么多年,也早就飞灰湮灭了,现在再去岳州有什么用?”
苏妄言微微一笑:“有一样东西,再过多少年也还是一样。”
“什么?”
“尸体。”
苏妄言很快的回答。
“不错。”韦长歌接道:“只要找到当年为离鸿山庄的命案验尸的仵作,就能知道很多事——至少胜过我们象这样再找两个月。”
十 他不是人(上)
苏妄言回头看了看已经关上的那扇门,皱了皱眉头,快步走在前面。
韦长歌照例赶紧追了上去,和他并肩而行。
高而直的乔木森森地遮住了天空,伴随着“沙沙”的脚步声,渐渐有细细的虫鸣和间或可闻的鸟叫。
“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
苏妄言停下脚步,有些困惑地道:“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说完又继续向前走去,眉心紧簇,仍然苦苦思索着。
韦长歌看他沉思,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柔声道:“不要想了,等到了岳州,也许一切就都清楚了。”
苏妄言却不理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喃喃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
韦长歌又叹了口气,不耐地伸手拉住苏妄言。
苏妄言一愣,回过神来,转头瞪他一眼:“作什么?”
韦长歌笑道:“人说伍子胥一夜白头,若是韦长歌保住了右手,却连累苏大公子想白了头,岂不是罪过大了?”
苏妄言看他半天,噗嗤一笑,无奈道:“罢了,只好希望岳州一行事情可以水落石出了——对了,我已经想到了”
“什么?”
“三月之期近在眼前,若是再找不到吴钩,你准备怎么办?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无恙把你的手砍下来么?”
韦长歌道:“堂堂天下堡堡主怎能失信于武林?若是当真如此,韦长歌也只好把右手奉上。”
苏妄言喟然道:“我就知道你必不肯失约只好对不起无恙小兄弟了”
韦长歌惑道:“什么意思?”
“就算期满之日依然找不到吴钩,只要无恙不到天下堡来就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