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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况被恒商抱着,心中念了声阿弥陀佛,总算混过去了!程小六,算你小子识时务,跑得快。不戳穿你,我他娘的真够意思。
那天,看到那盆照不出影子来的黄水,顾况就觉得有点不对头。
这盆水,很像自己和程适小时候,洗野菜的脏水。
有的野菜长的地方土很特殊,一到水中就溶化,水变得黑黄黑黄的,什么影子都照不出来。
顾况觉得蹊跷,两天后亲自去了西山顶。
西山顶上人头攒动,那个卖符粉的道士生意非常之好。
顾况挤到茅草棚前,听到里面那个捏着嗓子说话的声音,顿时想一脚踹过去。
程适哑着嗓子在茅草棚里慢悠悠道:“哪位施主来求符啊?”顾况露出白牙道:“在下来求,求个能前“程”坦荡天天舒“适”的符。”
屋子里的声音顿了顿,长叹道:“唉,施主是有缘人。”又高声道,“今天贫道的缘符已经放完,需要僻静,各位施主请回,明日再来,刚刚这位施主留下,贫道还有话要说。”
众人很听“灵泉上人”的话,羡慕地看了看顾况,立刻都散去了。
程小六无耻一如当年。
顾况进了茅草屋,一眼看着程适似模似样地穿着一身道士服,坐在籐编的圈椅中,一双脚跷在桌上,正从脸上扒下花白的假胡子,他的脸上明显经某位高手做了易容,皮色白净,皱纹丛生,配上那把摘下来的胡子,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
顾况第一句先道:“程小六你不要命了!皇城边天子脚下大张旗鼓搞这种坑蒙拐骗的勾当,被抓了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程适晃着头道:“唉,这不是江湖买卖不好做么,我的那个小山庄,最近有点缺钱,急需凑点款项,所谓财从险中来,而且,我也没算做什么坏事。那些手拉手来照影子的小情人们,我每人都给了他们一包米粉面儿,保证都能照出影子,算一算,我成全了多少对有情人,这是大功德一件!”斜眼看顾况,“哪,许久不见,你和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一见面,就喊这个,太不讲情分了吧。”
顾况冷着脸道:“我要是不讲情分,今天就不会一个人来了。朝廷中已经有官员告到了皇上那里,你带着钱快点跑,见好就收吧。”
程适点头:“我正准备做完了这两天的买卖就跑路,走前去找你喝酒。”
顾况道:“别,你连恒商一起哄了,被他知道实情,一定饶不了你。”
程适露牙笑道:“嘿,睿王那小子,过了这几年,对你仍然很痴情么,那天那小子还是亲自来的,我也没客气,看见他来了,就给他包了一包土掺煤灰,嘿嘿。唉唉兄弟这也是为你试探他来着,那盆水里照不出影子,他还依然跟你好,就是他对你的真心还很足。”
顾况瞥他一眼不答话,心道,倘若恒商真的就此跑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最近程适在混江湖,顾况和他不断书信往来,但也有一年多没见了,在一起叙了叙旧,又问了两位师父近况。到了日头偏西,顾况才告辞离去。
临走前又道:“你这次装神弄鬼的还真能耐,不但恒商,听说连司徒大人和皇上都被你哄了。”
程适道:“司徒大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啊。我挖出这道水搭棚子放谣言出去没几天,他就送了张纸条过来给我,他那是就查到了我是程适,还请我喝过好几回酒。多亏他一直睁只眼闭只眼,我才能赚取赚到现在。”
顾况怔了怔,那么司徒大人还让皇上和他一起照泉水……恐怕皇上又被哄了……
御书房里,密禁卫向恒爰禀报:“万岁,那个真心泉的确为造谣——那个假道士其实是……”
恒爰提着朱笔道:“程适是吧,朕早已知道。”朱笔一挥,在奏折上批注两行,字迹颜色像足了某人官服的颜色。
嗯,懂得花心思来讨好朕,司徒暮归最近的表现倒也不错。
密禁卫很不明白,皇上似乎也被哄了,为啥嘴角还藏着笑呢。
暖风熙熙的中午,恒商抱着顾况,继续在喃喃道:“景言景言……”
程适揣着鼓鼓的钱袋策马出京城,前面通往江湖的路,很长很长。
市集上,有青衫的书生正在为心爱的姑娘挑选珠钗,他准备去对她说,我们心心相印,真心泉中影子清晰成双,姻缘已天定,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做我的新娘。
灵泉道人没有了,但清清的泉水依然在,日夜不停地细细流淌。
数年后,还有人在泉水边盖了小小的庙观,供奉灵泉上人的塑像,年少的男女们,都爱来此求姻缘,成了京城郊外一道名胜。
真心泉的传说,流传了很多很多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