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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三和厨娘小娥之间的情愫算是下人间公开的秘密,平日里你送我盒胭脂,我还你个荷包,郎有情妾有意,暗渡陈仓已久,大家虽然心里清楚,平日里倒也不怎么多嘴。然而此刻众人心里高兴,也顾不上当家的在此,纷纷拿起此事凑趣,引得一乐。
“少,少胡说了,我什么时候想她了!”事主面红耳赤地争辩。
“哈哈,还说没想,动不动就把你那帕子拿出来看,生怕全天下人不知道似的,哎哟范三,不是我说,帕子就是帕子,你再看它也变不成块金砖呐!”
“怕是在人家心里,那手帕比金砖都值钱!”
“我说范三,你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人家姑娘愿意跟你可不容易,不如这次回去就去跟老爷求个恩典,成全你们一桩没事?”
“是啊是啊!兄弟们都等着喝你喜酒呢!”
“哈哈,到时候兄弟们随份子,你可别嫌少!”
范三终于被说得禁不住了,所幸扯开面皮大声道:“是就是了!我范三敢做还不敢当吗?我,我,只要少爷同意,我就敢娶!”
说着又怯生生地敲了眼走在前面的当家人。
江晚樵一直含笑听着后面人的胡闹,却不发一语,照理说下人们是不该暗通款曲的,碰到死板的,棒打鸳鸯也是常事,然而他却不是个不懂变通的主子,知道此时若不顺应民意只会徒增埋怨,适时开恩更能收买人心,便也笑道:“那我回去可要备份大礼了。”
众人一听顿时哄闹起来,纷纷恭贺大喜,更有想得远的都开始谋策该怎么闹洞房了。
范三红着脸连连向江晚樵道谢:“谢少爷,谢少爷!”
江晚樵不参与后头的热闹,只孤身一人静静前行,一到出神的时候,他便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悬挂着的玉佩,触手温润,恰如一直以来的,他。
不知,他病可大好了。
不知,他气消了没有。
不知,他还有没有机会亲口向他解释。
手指顺着玉石的纹理,一寸寸地摸过去,江晚樵蓦地笑了,是了,都到家门口了,怎的还近乡情怯似的,倒不像自己一直以来的作风,只要他有情,他有意,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没什么可怕的。
回到府里,已是暮色四起之时,父亲已热好了饭菜在家中等待多时,许久未见的父子在饭桌上热热闹闹地谈话,说起宁州的一些趣闻,两人不禁哈哈大笑,
“唉,说起来,此次回宁州,风土民情没领略多少,酒倒是喝了一肚子回来。”江晚樵颇有些无奈。
“听说我尚未成亲,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更是轮番把女儿往我屋里塞,那架势,可真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你就没一个满意的?”江父饶有兴致地问。
“爹!”
“是了是了,我儿子可得正正经经地找个京城大家的女儿,那旁门小户还倒贴上门的你定是看不上眼。”
京城大户……那不现成的就有一家么,至于倒贴上门嘛……嘿嘿。
“晚樵,吃个饭你傻笑什么?”
“呃,没事,没事。”
被父亲逼着在家休整了两日,江晚樵终于忍不住了。
这日上午,江晚樵将自己收拾齐整正准备出发,却在门口碰上也正欲出门的江父。
看着父亲穿着一身平日没怎么见过的白衣,江晚樵颇有些奇怪。
“爹,你这是要去哪?”
“正好,你也准备出门,那便同我一起去吧。”
“去哪啊这是?”我还有正经事要做呢。
江父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奇怪。
“玉茶居陆府。”
江晚樵心里“咯噔”一声。
江父又看了他一眼。
“陆晋则死了,你不知道么。”
江晚樵似乎感觉一盆凉水兜头泼下。
踏进陆府,所到之处一片凄凉。
正厅里,前来吊谒之人正排着队上香,并向死者家属表达慰问。
江晚樵一眼瞧到那人,便觉一股酸涩轰然涌上心头。
可心里再怎么疼,眼睛也离不开。
“唉,陆公子节哀顺便,切莫悲伤过度啊!”
“是,谢世伯关心。”陆其双静静地跪在那,弯腰答谢。
中年人捻捻眼角,叹息一番便去了。
江晚樵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轮到自己的,只跟在父亲身后上前上香,行礼,然后,来到陆其双身前。
江父一脸悲痛地拍了拍他的手。
“其双,别的话伯父就不多说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伯父开口,现下你一个人也不容易。”
陆其双又是一弯腰:“多谢陆伯父,我会的。”
说完话,江父便先出了大厅。
也许是身前人久久的沉默,陆其双扶着膝盖的双手似乎紧了紧。
“其双……”
陆其双始终低着头,江晚樵看不清他的面容。
“其双……”你抬头看看我也好。
眼前的人依旧一声不吭,江晚樵心中酸涩更甚。
“怎么,会这样。”
膝盖上的双手攥紧了衣袂。
“其双。”
“我留下陪你可好。”
陆其双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必,多谢。”
江晚樵静静地立在灵堂一侧,看各色人等一一走过陆其双身前,表达或真情或假意的慰问。
“上个月见他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啊!”穿着素白绸缎的妇人握着其双的手哀哀痛哭。
“你爹为人正派,身子骨又硬朗,是个该长命百岁的人,那山石怎么就那么不长眼,偏偏砸到他!老天没眼,老天没眼呐!”妇人捶胸顿足,一双眼哭得通红,“现下留你一人可怎么办!”
“我苦命的其双,你爹那么疼你,怎么就忍心早早地撇下你一人啊!”
“表姨……”陆其双终于失去平静,声音哽咽,双肩轻微颤抖。
江晚樵心里顿时揪成一团。
哀哀哭了半饷,妇人终是被手下扶着走了,陆其双恢复平静,依旧直挺挺地跪着。
从晌午到黄昏,从晴天白日到暮色四起,陆其双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跪着,除了在表姨面前流露出些许脆弱外,至始至终都平静地向往来之人鞠躬,道谢,还礼,然后焚烧纸钱,江晚樵没看见他流一滴泪。
天色越来越晚,进屋的人渐渐的少了,没了,只剩跪在堂下的陆其双和几个下人,看着甚是凄凉。
“少爷,今天估计是没人来了,您去用些饭吧。”管家走到他身旁低声说。
陆其双一动不动。
“少爷,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夜里还要守灵,您不吃点东西哪有力气熬下去。”
“为了老爷,您也吃点吧。”管家说着说着,声音也略带着颤抖。
陆其双终于开口:“先带他们去吧,我随后就到。”
管家扶起旁边几个跪着的下人,先行离去了。
出门前又看了看身在暗处的江晚樵,江晚樵朝他做了个“请放心”的手势。
灵堂里光线越来越暗,只剩牌位前抖动不停的烛火。
陆其双终于抬起头,远远看着堂前父亲的长生牌位,轻唤了声:“爹。”
江晚樵心里一紧。
听见他又唤了一声:“爹……”
眼泪随之簌簌落下。
“其双不孝,其双不孝。”陆其双喃喃地重复这句话,泪水顺着脸颊低落在衣襟上,大颗大颗的,连结成串。
江晚樵静静地看着他,只觉手脚都动弹不得。
陆其双扶着地面,艰难地起身。无奈跪了整整一天,双腿早已麻木,尤其是膝盖,针扎似的疼,身边没有可扶之物,他狼狈地站起来,一个摇晃,便要倒下去,江晚樵冲过去,一把扶住。
陆其双似被下了一跳,浑身一抖,待看清楚他的面容后,眼中露出写诧异,却一闪即逝。
“你怎么还没走。”
“我说了要陪你的。”
陆其双不再说话,从他怀里退开,堪堪稳住身子,却怎么也迈不出步。
江晚樵也不理会他的反应,将他一把拦腰抱起,放在宽敞的梨木椅子上。
将陆其双安置好,江晚樵又单膝跪在地上,双手轻轻地帮他揉捏膝盖和小腿,疏散筋骨。
“晚上睡觉前用热毛巾好好敷一敷,否则这两天都走不了路了。”
“我要守夜的。”
江晚樵双手一顿,又道:“那也不能跪着了,伤了腿,以后是个大麻烦。”
陆其双伸手拂开他,平静道:“去吃饭吧。”
弥补
花厅里,饭桌上依然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除了四周立着的下人,空空荡荡。
“大家累了一天,下去休息吧。”
下人们安静地撤出去。
陆其双在江晚樵的搀扶下坐好了,执起竹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