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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哐当”“哗啦”——那“前朝宫里的东西”跟着小厮们前后脚地出了房门…
当石公子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入自家位置偏僻,风景却甚好的别院小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别有韵致的画面。
只见那几个小厮心有余悸地抹了把头上的汗,回转头来,便迎面撞上了他。
领头的小厮名叫阿吉,常年在别院当差,看见了石渊,三步并作两步地凑了过来:
“少爷回了。”
“嗯。”石渊装模作样地敲了敲手里的折扇,随即低低下头来悄声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阿吉满腹牢骚:“那位小祖宗您还不知道?又闹着呢!”说完,掀起自己的袖子,给石渊看身上刚添上的淤青:“您瞧,让他给掐的…”
石渊认真地端详着阿吉手臂上的伤,叹道:“委屈你了,回头上管家那儿讨点金疮药,再上账房领十两银子。”
“哎!哎!”阿吉一伙喜滋滋的点头,埋头窃笑。
“哎…没想到他性子居然这么烈…”石渊摇着头,向那“前朝宫里的东西”被摔出来的房门口走去。
身后的小厮们冲着他一个劲地瘪嘴:“还不是让你这傻子给惯的,怎么就没见别家的相公这么闹腾…”
“还敢回来!”房内的人见又有人影过来,举起手边铜胎鎏金的香炉就要砸。
“别砸别砸!”石渊忙展开扇子遮挡脑袋:“是我…”
“哼!”白衣玉面的男子轻哼一声,毫不犹豫地将香炉扔了出去:“是你照砸不误!”
“当咚”一声脆响,香炉直直的落在石渊脚边,就势滚了两下,掉落台阶。
石渊歪着脑袋,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一瘪嘴,委屈道:“琅嬛——”
一个“嬛”字故意拖得老长,撒娇一般。
“别跟我来这套!”琅嬛气急,往四下里看看,准备找点东西再次砸过去。
可惜,房间里再也没有能砸能扔的东西了。能扔的现在全躺在了门外,能砸的则全铺在了地面,厚厚的一层。
“呵呵…”门外的石渊却轻轻笑了起来:“照你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我家就是有个金山银山,过几天也该被你砸得差不多了…”说完抬脚进了门。
“那你就放我走啊!你这样软禁我,我可以报官!”琅嬛继续高声叫嚷。
“哦?”石渊依旧一脸笑意,面不改色。
“我是在籍的,你这样霸着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可惜,”石渊冲他一摊手,“从今天起,你就不在籍了。”
“什么意思?”琅嬛斜眼望他。
石渊闻言,高兴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薄薄的宣纸,摊放在琅嬛身边的桌子上。
“今天我去了一趟藏香阁,顺便…销了你的乐籍。”
桌子上大咧咧放着的,正是琅嬛的卖身契。
琅嬛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张纸,一时说不出话来。末了:
“你傻呀你?花了一万两银子就换回了这么一张破纸?你是不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
石渊不解的望着他,耐心的听他继续叫骂。
“都已经两个月了,他们早以为我死在外头了!你现在去,不是给他们送钱吗?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琅嬛将卖身契死死的攥在手心,低着头,越骂越小声。
“可我不想让你这么不明不白的,我想让你光明正大的。”石渊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什么意思?”琅嬛微微抬起头。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管是做朋友也好,做兄弟也好,做…嗯,做什么都好。我想和你在一起,光明正大的。”
万没想到石渊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口齿一向伶俐的琅嬛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词来应答。
认识石渊已经两个多月了,两个多月里,他始终没有看清这个人。这让阅人无数且自认为最擅长察言观色的琅嬛总感到一股隐隐的不安。说白了,就是石渊,总让人琢磨不透。
这个人,有着纯真的外表,就像他初见他时那样,石渊总给人一种天真与不谙世事的感觉。虽然周围的下人都觉得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甚至在背地里直接叫他“傻子”,但是琅嬛却总能从很细微的地方隐隐地感觉到:这个石渊,绝不是外表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不过具体要说为什么,琅嬛也说不上来。就好比现在这种状况,忽如其来的,让他感到大脑一片混沌。
“我不明白。”
“我想天天看见你,就这么简单。”石渊说着,在桌边慢慢地坐下。
四目相对,琅嬛看见他的眼睛里,闪着真诚的微光。咽了口唾沫,琅嬛不确定地说:“你这是要…收我?”
“哎?”吃惊于琅嬛的理解,石渊急忙道:“不是收你,我从没想过要收你做…额,你知道的。我只是单纯的想把你留在身边,不行么?”说着,伸手抽出了琅嬛手里的卖身契,一晃眼,撕得粉碎。
“噗——”琅嬛笑了出来:“说你傻你还真不聪明。”
“你不走了?”眼神满含期待。
“走,干嘛不走?你把我卖身契都撕了,现在走就更加光明正大了。”走?开玩笑,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他才没那么傻。
“怎么这样…”石渊有些懊丧,“难道我就留不下你吗?一直以来,你都想尽方法的要离开这儿…”
“我那是…”欲言又止。
“那是什么?”
琅嬛顿了顿,暗自揣摩着要不要告诉他。
“那是什么?”石渊又追问一遍。
“你帮我个忙,我…我就考虑留下来。”
“什么忙?”
“你明天再去一趟藏香阁,帮我…打听两个人。他们那天和我一起去的晋王府,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琅嬛犹豫着,最终还是开了口。
“这个好办,你要打听谁?”
“一个是侍画,他和我一样是红牌,应该很好打听,另一个…”
“侍画?这个名字好熟啊…”石渊打断,皱着眉头想了想,一拍脑袋:“哦,想起来了,今天去的时候,听人说起过他。不过听说好像被搅入了平叛,再也没回去啊…”
“什么?”琅嬛心里凉了一半。
“额,”石渊有些后悔自己的直言,接着道:“不过你也别担心,虽说梅园被烧了,但也不一定就…毕竟,如果从那里逃了出来,不会有人想着再回藏香阁去吧?”
被他这么一说,琅嬛倒安了些心。是啊,自己不也是没回去吗?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好不容易趁乱逃出来,谁还会回去?
那天,在皇帝派出的杀手到达之前,石渊就半拖半拽的将琅嬛带离了梅园。二人前脚刚走,后脚梅园就着了火。也就是说,他们没遇见宫里派来的杀手。只在后来知道那天皇帝派兵到梅园,平了晋王尚在计划中的叛乱。
见琅嬛半天不做声,石渊问道:“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叫锦释,是住在藏香阁后院木屋里的小倌。”
“居然住在后院?”石渊有些疑惑:“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师傅。”琅嬛平静的答道:“拜托了,只有他,你一定要打听到。”
看着琅嬛一脸的焦急,石渊重重地点头:“嗯,我会的。”
“谢谢。”琅嬛舒了一口气。
“你就因为这个,才一直闹着要走?”冷不防的,石渊开口。
“是。”简单答着,也无需隐瞒,琅嬛冲着他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师傅,锦释,他心尖尖上的人…可千万不能出事。
“真羡慕他们…”石渊独自嘀咕。
“你?羡慕他们?”琅嬛觉得好笑。这个傻家伙,又说胡话了。
“嗯,羡慕。”石渊很严肃的重复着,点头。
琅嬛没有那个兴致去问“为什么”,反正得来的答案,也无非是些说不通的鬼道理。现在有些更重要的事情值得他去考虑——他自由了,彻彻底底的自由了。卖身契什么的,已经不再了。现在的他,不属于任何人,他只属于他自己。打从进了藏香阁起,这是他做梦也不敢梦见的好事。
而那些走出藏香阁的小倌的下场,他是看过的。年华老去的,被卖出去做苦力,然后硬生生的被折磨死;年轻貌美的,就随便拉出去配个大户人家做“相公”,然后失宠,继而被流言和主人家的明争暗斗所埋葬。
锦释有句话说得对。藏香阁里像他这般年纪的小倌,能保全自己,真得算得上天大的本事。想到锦释,琅嬛心里又是微微的一揪:
“明天,我还是跟你一块去吧。”
“哎?”石渊有些吃惊:“你也去?”
“嗯,我不放心。”
锦释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