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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要辞去参议院里的职务参军。你认为怎样?陆军在木材和纸张方面吃亏很大。我一年可以节省几百万元战争经费。他们已提出让我当上校,可是我坚持要当准将。”
“我当然希望你能当上。”
“好吧,代我向孩子们问好。我会把那犹太姑娘的情况告诉你的。”
二十四小时过去了,维克多。亨利感到象是已在“诺思安普敦号”上度过了一个星期。他观看了船上各处——从舱底到大炮射击指挥仪——会见了军官们,留神观察了全体船员工作,视察了机舱、锅炉间、弹药舱和炮塔,还和副舰长吉姆。格里格作了长时间谈话。吉姆。格里格是爱达荷州人,是个说话简短、楞头楞脑的指挥官。他眼圈发黑,脸色疲倦苍白,略带着适合于一个吹毛求疵的副舰长的蛮横神气。帕格发现没有理由不去马上接替希克曼谷里格正在指挥这艘船。随便什么笨蛋都可以接任。他的无能显不出来。帕格并不认为他自己是个笨蛋,只不过老朽了,神经过于紧张。
第二天他省去了和平时期冠冕堂皇的一套,举行简单的仪式接任。军官们和全体船员面对面地分两排在船尾三号炮塔处列队。阳光照耀下的白制服在暖和的微风中飘动着。维克多。亨利没和希克曼。格里格站在一处。他在扩音器前宣读他负责指挥的命令。他从飘动着的文件上抬起眼来就能在船员们列队的后边看到“犹他号”有油迹条纹的大红船底。
他转过身来朝着希克曼敬礼。“我接替您,长官。”
“很好,长官。”
这就是全部仪式。维克多。亨利当上了舰长。“格里格中校,舰艇的全部标准作战规定继续有效。全体船员从后甲板解散。”
“是,是,长官。”格里格象海军中士似的敬了个礼,向后转,发了命令。队伍解散了。帕格用舷侧吹哨致敬的仪式送别他的前任。希克曼的举动象是在过生日。他妻子又来了一封信,暗示说所有一切都不会失掉。这使他象年轻人一样迫不及待地回到她身边去。他头也不回,看也不看,一个劲儿跑下舷梯,上了快艇。
整整一个下午帕格翻阅格里格中校堆在他书桌上的文件和舰艇的文献。 阿里蒙为他单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有甲鱼汤和薄牛排,色拉和冰淇凌。他正坐在扶手椅上喝咖啡时,一名海军通信兵给他送来一张手写的条子。信封和里面的信纸上都印有两颗蓝星,字迹写得挺拔、清楚,一目了然:亨利上校:我很高兴你已接任。我们明天出击。你半夜时会收到作战命令。新的太平洋舰队司令是尼米兹。对威克岛的救援看上去更渺茫了。祝你幸运、顺利——雷。 艾。斯普鲁恩斯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十九日第二天早晨,阳光灿烂,风平浪静,这艘巡洋舰启航了。舱面船员动作熟练,轻而易举地解缆拔锚。船首朝着海峡外面,随着潮水摆动。
维克多·亨利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看来骗过了驾驶室全体人员,他说道:“三分之一马力减速前进。”航信士官通过机舱传令钟传达了命令。甲板摇摆了——对帕格来说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热乎乎的感觉——“诺思安普敦号”在新舰长指挥下出发投入战斗。他还没从拉古秋参议员那里听到娜塔丽·杰斯特罗·亨利的消息。
第二章
她上了一艘非常不同的船。这是一艘生了锈、油漆斑剥、尽是蟑螂的沿海 岸行驶的土耳其货船,名叫“救世主号”。它正停靠在那不勒斯海港的一个码头上进行修理,人们认为它要开往土耳其,实际上它要去巴勒斯坦。自从她上船以来,这一星期里总是起着风暴,这艘破。船免不了要晃动。它向石码头倾斜着,锚绳随海潮涨落,拉得很紧,而当波浪起伏涌过防波堤时,它就颠簸摇摆。
娜塔丽带着她的婴孩坐在狭窄的后甲板上一面飘扬着的旗子下,旗子很脏,深红色底子嵌着黄色的星和新月。有一度天色晴朗,她就带他出来坐在下午的阳光中。留着胡子的男人们和披着围巾的女人们都围拢来,赞叹不已。在“救世主号”上有一些瘦瘦的、眼神忧郁的孩子,而路易斯则是唯一还得抱在怀里的娃娃。她倚偎在她膝上看着四周,活泼的蓝眼睛在寒风中眨 巴着。
“哦,真是幅朝拜圣婴图,”埃伦。杰斯特罗说,他呼出来的气冒着白烟。“活生的朝拜圣婴图。路易斯成了一个迷人的圣婴基督。”
娜塔丽咕哝道:“我则是一个精透了的不合格的圣母。”
“不合格么?不,我的亲爱的。”杰斯特罗裹在藏青色的旅行斗篷里,灰色的帽子低低地戴在头上。他安详地摸着整齐的胡子。“很合格,我要说,面孔、身材和出身种族都合格!”
在倾斜着的甲板上的其它地方,犹太人挤满了走道,他们正由臭气熏天的舱房里蜂拥而出,到阳光下散步。他们拥挤着走过救生艇、板条箱、木桶和甲板上的建筑物,或是聚在舱口,七嘴八舌地交谈着,讲意第绪语的人居多。只有杰斯特罗和娜塔丽盖着毯子坐在躺椅上。这次巴勒斯坦之行的组织者阿夫兰。拉宾诺维茨由舱底把这些椅子挖了出来,虽说长了霉,又被耗子啃过,倒也还能用。婴儿崇拜者们渐渐散去,尽管散步的人不断地膘他们一眼。那两个美国人的四周都留出一点生锈的铁板,这是人们对他们表示尊敬,特意空出来的。杰斯特罗上船后就被认为是“伟大的美国作家”。他很少对什么人讲话,这只有使他的形象更高大。
娜塔丽朝远在海湾对岸的两座山峰挥了挥手。“看维苏威火山啊!这么明显清楚,还是头一回哩!”
“游览庞培的好时光咧!”杰斯特罗说。
“庞培!”娜塔丽指了指一个胖胖的警察,他穿着一件绿色的大衣,正在码头上巡逻。“我们一下跳板就会被逮住的。”
“这我完全明白。”
“反正庞培是非常差劲的。你认为是吗?千把家没有屋顶的闹鬼的房子,城市里的人突然死得一个也不剩。哼,没有庞培和那些狠亵的壁画,我一样生活。”
赫伯特。罗斯在甲板上侧身挤过来。他比人群中大多数的人要高出一个头,他的加利福尼亚运动衫色彩鲜艳,在这帮衣衫褴楼的人群中,象是霓虹灯广告似的。娜塔丽和杰斯特罗很少见到他,虽然他为他们安排了离开罗马乘上“救世主号”。他和难民们一起呆在下面的铺位上。这个自作聪明的电影发行人在意大利发行了大部分美国影片,直到宣战为止。他正在显露出犹太复国主义者的色彩,拒绝和组织者同住一个舱房,因为——照他所说——他现在也正好是又一个逃亡的犹太人。而且他要练习讲希伯来语。
“娜塔丽,阿夫兰。拉宾诺维茨要和你讲话。”
“只叫娜塔丽吗?”杰斯特罗问。
“只叫娜塔丽。”
她把路易斯塞在篮子里厚厚的咖啡色毯子下。拉宾诺维茨在那不勒斯买了这个篮子,另外还买了婴儿的用品和给娜塔丽与他叔叔的几样东西。娜塔丽与她叔叔和罗斯一起逃离罗马时只有随身穿的衣服。这个巴勒斯坦人还将一些罐头牛奶带上了船,路易斯就是靠这些牛奶过活的。在罗马,甚至连美国大使馆里,听头牛奶也早已没有了。她喜出望外地询问:“你到底在哪里搞到这些东西的?”拉宾诺维茨听了以后,只是眨眨眼睛,把话岔开。
“埃伦,你看着他好吗?要是他哭了,就把这橡皮奶头塞到他嘴里去。”
“是不是关于我们出发的事?”她走开时,杰斯特罗问罗斯。
罗斯在空着的躺椅上坐下,跷起了他细长的腿。“关于什么事情,他会告诉她的。”他胡子刮得光光的,头发秃了,瘦瘦的,有一个象动画片里犹太人的鼻子。他的举止风度完全是个美国人,充满自信,随随便便,不自觉地自高自大。“舒服极了,”他说,惬意地靠在躺椅上。“你们北方佬真懂得怎么过日于。”
“在这方面你还有别的想法吗,赫布?”
“哪一方面?”
“坐这条破驳船航行。”
“我并不认为这是条破驳船。”
“它可不是‘玛丽女王号’。”
“‘玛丽女王号’可不会装犹太人去巴勒斯坦!呸!它可以一下子装二万人,跑一趟赚一百万美元。”
“我们为什么浪费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呢?”
“装发电机的电枢用了两天,然后这三天刮大风。我们会开走的,别着急。”
一阵冷风吹开了路易斯身上的毯子,罗斯把它重又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