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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贯坚强的郭安娜只是一个劲地流泪,郭沫若心都碎了。良久,他开口劝道:“你放心,这么多年,你吃的苦,遭的罪,我心里明白。我会对你们母子负责任的。”
安娜这才止住哭声,不悦地说道:“我们之间的问题总要说清楚吧!”
郭沫若叹了口气,轻轻答道:“还有什么需要说清楚的。事情都已这样了,木已成舟,木已成舟哟!”
安娜却陡地提高声音,“按你们中国人的做法,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哪些是该说清楚的,总该给我有个交代吧。”
郭沫若见安娜情绪颇为激动,只得让中共地下党员冯乃超出来解围,然后他托辞避别而去。
安娜向冯乃超提出了三条:(1)郭沫若要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负责女儿郭淑禹和幼子郭志鸿上完大学。(2)郭沫若要付给她相当数额的赡养费。(3)在上述两条得到圆满解决后,双方登报声明脱离夫妻关系。
三个条件不算高,并不苛刻,尽在情理之中。中共香港地下党组织经过商定后,决定由冯乃超继续出面做好工作。
冯乃超的解释颇为得体。他劝郭安娜说,造成郭沫若与她分离,另行组建家庭是迫不得已的,是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的野蛮侵略造成的。他们之间这种局面只是许多的中日不幸家庭的一个缩影。郭沫若对此感到特别痛心和内疚,也充分理解安娜和孩子们精神上的痛苦和心灵上的创伤,并希望得到他们的理解和原谅。
冯乃超又劝道,目前国共两党是在军事上、政治上斗争最为激烈的关键时期,我们共产党有信心很快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因此,希望他们能理解郭沫若本人和组织上的困难,处理此事顾及对国内外的影响。最后,冯乃超很是诚恳和遗憾地说:“供养两个孩子是不成问题的,但后两条限于目前条件,确实无法做到。”
郭安娜最初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她经过中共地下党组织的同志们反复做工作,郭沫若又答应将自己的部分著作版权归安娜所有,安娜才勉强接受了这一临时解决的办法。对五个孩子则这样安排:长子和三子暂回台湾,和夫继续工作,志鸿在台湾上大学,女儿淑禹留下来,过上一段时间,送往解放区。
据知情者回忆,郭安娜对这次会面及讨个说法的最终解决,并不觉得满意。安娜与孩子们来时,便有情绪,见面后还是表现得理智和顾全大局,除了一些情绪不满外,基本上还能协商合作,总算对两个未成年孩子有个交代,在她本人的后半生供养问题上也达成了意向性协议。
但这却苦了于立群。她带着五个孩子随郭沫若潜居香港,国民党军统又伺机对郭沫若下毒手,她既要担心郭沫若的安全,又要照顾一家大小。安娜一家住进来后,毕竟有些不愉快。不过,她想方设法,保证了大家的食宿。只是多年后,她回忆起这一段经历,心里还是很感伤。
这些当然算不了什么,军统特务的魔爪已经悄然伸了过来。无孔不入的香港媒体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猛炒郭沫若的家事。
负责谋刺郭沫若的叶翔之读罢报上的新闻,兴奋得大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削尖脑袋也找不来的地址,这帮记者给我们找到了。”
香港大抢运(8)
几名特务忙将报纸抢过去,一看,那上面不仅详细登载了郭沫若的家事纷争,而且还将他们现时的住址也写了出来。几人顿时兴奋不已。
叶翔之奸笑着说:“那个老风流鬼欠下了风流债,这回我们可以来个趁火打劫。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动手。”
他提出,用老办法,事先由金名杰装扮成一个记者,以采访为名,先去探听虚实,然后,根据情况再具体部署行动方案。
金名杰遂赶往香港郭沫若的寓所,没料到,对方一见是记者,就关上了门。吃了闭门羹,回到驻地,叶翔之摩拳擦掌,他对手下的特务布置道:“虽然没有见到郭沫若本人,但我们已经获知他的确切地址。这一次,新账旧账给这个风流鬼全算了啦。我们分成两组,一组在他家门口化妆成小贩观察动静,只等他人一露脸,就动手,另一组则在附近接应。”
次日,郭家附近的小街上立即就冒出了几个探头探脑的小贩,那是叶翔之手下的几名军统特务装扮的。
这一情况立刻引起了乔冠华的注意,他找来负责抢运工作的华克之指示道:“郭沫若的行踪已经暴露,务必尽快将他安全送走。”
华克之领命后,当机立断,不管他家事处理得如何,先将郭沫若一人送出香港。
1949年2月的一天,郭沫若在中共地下党的安排下,摘下眼镜,化装成一个送糕点的小贩,悄然由后门而出,然后直奔九龙码头,登上了开往天津的客轮。
那几名昼夜监视的特务,直到三天后,才发觉情况有变。等他们反应过来,哪还有郭沫若的影子。毛人凤得报后,止不住仰天长叹,“放跑了郭沫若,我们有什么面目去见总裁!”
郭沫若离开了香港,到了解放后的沈阳。不久,安娜在中共地下党同志的说服与保证下,也离开了郭家。其女儿郭淑禹不久由地下党安排,化装成一位哑姑,乘海轮北上天津,经北平去了解放区。
安娜带着子女到了台湾后,过得并不如意。小儿子志鸿因语言不通,从一所中学辍学后,便不告而别独自一人到香港找自己的父亲。郭沫若此时已离港北上,地下党负责人夏衍接待了他,先安排他到于立群家暂住。大约一个月后,夏衍把他找去,请他写信给母亲和大哥、三哥。让他们一并来香港。随后,郭志鸿便被安排乘海轮去了天津,再转赴解放了的北平。
安娜接信后,带着两个儿子赶往香港,由地下党安排住了一段时间,5月初走海路抵至山东烟台,几天后到了北京,安排住进了翠微路招待所。
这样,安娜和她与郭沫若所生的五个孩子,除却老二郭博留在了日本外,全都聚集在了父亲身边。至此,中共组织抢运的以郭沫若为代表的第三批民主人士的任务,胜利完成。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1949年,这首歌比解放军的炮弹跑得还快,远在华南的香港,也能望见北方的蓝天。
《华商报》不断刊登套红标题,报道解放军的进展,色彩越来越红。大家都知道这份报纸有中共背景,于是,《华商报》变成中共的驻港联络站了。
青年学生陈吴想投奔解放区,可香港此时北上成风,连船票都买不上。陈吴找到《华商报》,找到读者版专门联系读者的编辑吴获舟。吴获舟明里是《华商报》的编辑,暗中负责转运人员去解放区。吴获舟安排一批华侨和港澳学生乘“泽生轮”去天津。由于台风影响,“泽生轮”推迟出港,就在这个期间,国民党特务炸沉了“泽生轮”。吴获舟要陈吴自己决定去还是留。陈吴在《华商报》上发表文章报道了“泽生轮”遇难的情况后,又义无反顾地登上征程。
徐立康是中国航空公司仪表员,从《大公报》上见到报道解放区的文章,就投书报社。一天晚上,他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原来,《大公报》把徐立康的信转给吴获舟。吴获舟先后三次登门安排,使徐立康夫妇乘船到达青岛。技术人才徐立康到达解放区,立即被选调到新组建的空军。
一个山东青年出于对共产党政策的误解,在家乡解放前逃到香港,沦为苦力。吴获舟向他解释党的政策,还为他买好船票。这个山东青年后来成为农村基层干部。
一些逃到香港的国民党机构人员,和中共没有关系,也“白撞”上来,通过这个渠道接洽起义。
李四光返回祖国,国民党特务从瑞士、伦敦跟踪到香港,试图劫持。吴获舟把李四光藏在香港郊区,再通过深圳转运。
华罗庚飞抵香港,吴获舟领着他穿过半岛酒店而不停留,又转到九龙酒店隐藏。
据不完全统计:
1948年9月13日,沈钧儒、蔡廷锴、谭平山、章伯钧、林一元五人,由章汉夫、李嘉人陪同北上。这是公认的第一批。
9月17日,王绍鏊、方与严、力扬等北上。
1948年12月,还有千家驹、李章达、陈邵先、陈此生、陈其瑗、夏庚农、林植夫、卢于道八人北上。
被称为第三批的是1949年1月28日,李济深等人北上。
1949年2月初,还有吴耀宗、谢雪红、李纯青等北上。
朱蕴山的儿子朱世同乘缅甸登陆艇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