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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的友谊佳话不少,但像这样几百人,几十年如一日的友情不变,愈久愈深,从未有过。这是为什么?
是啊!这的确是个耐人寻味的现象。
50年前,一批热血青年,怀着爱国报国的真诚愿望投身革命军队,在华东海军这个大家庭里接受了革命的洗礼。但随后而来的政治风暴使他们和整个国家坠入了理想、信仰、道德、思维的黑洞。青年时代的梦,破灭了又点燃,稚嫩的心灵被击伤了,但却成熟了。当年满怀爱国壮志的热血青年,面对镜中霜鬓白发时,用什么去抚平历经苦难后的累累创痕呢?用什么去平衡内心的空旷和苍茫呢?他们相聚在一起的时光可能是他们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青春和热血、理想和追求,还有纯真如水晶般的友谊,都融化在海军神圣的称号中了。或许这是一段满怀理想和希望而又没有结果的经历吧。没有实现的梦是最美的。因为,在那里,他们能找回自己。
2003年7月5日,父亲去世了。华东海军老人们泪水纵横,他们在挽联上写道:
海浪奔涌,海风凄厉,海云漫卷悲无际;白发将军乘鲸去,万千老兵心欲泣!忆往昔,半世纪前,率众同创新海军,乘风破浪,建多少丰功伟绩!
战将风骨,战士心态,战斗诗情永澎湃;赤心安邦铸神剑,敢言真理坦襟怀。抬眼望,海内域外,深情厚谊爱民者,万世千秋,终赢得人民敬爱!
7月23日,华东海军老战友在网上举行追思会,悼念父亲:
……得知司令员辞世,真是失魂落魄!就像刚刚失去爹娘的孩子,顿觉无依无靠了,我心戚戚!
……今天,我们这群70、80的老战士,怀着深如大海的人间真情,自发自愿地汇集在自建的海石花网站,为我们永远敬爱的张爱萍司令员送行。
……张司令的精神永在!张司令永远不会离开我们!
……我们这些人为什么会“半个世纪,情胜纯金”?因为铸造这纯金战友情的,是我们敬爱的张司令!他以他高尚的人格力量凝聚着我们。他是将军,他爱士兵,他是人,也是“神”,他永远不会离开我们。
……
作家胡士弘在记述父亲与华东海军的友谊时,写道:“张司令员是首长,也是战友。并不是每一位首长都能成为他属下的战友。首长比战友多了一分严肃,战友比首长多了一分亲切。我们有张司令员这样伟大的战友而感到荣幸,张司令员也以有众多属下为战友而感到欣慰。他称我们是与他‘同创新海军’的战友。在老战友北京聚会中,张司令员高呼‘老战友万岁’,这是他的和我们的共同的心声。”
当一个人不管是因为什么离开他的集体时,能留下这些,也就足够了。
6 老死杭州
1951年初,我们全家随父亲来到了杭州。杭州是举世闻名的历史文化古城,春节一过,杭州的春天就到来了。苏堤两岸,“一株杨柳一株桃”,桃红柳绿,赏景以清晨最佳,故有“苏堤春晓”之称。
杭州是1949年5月3日由7兵团解放的,父亲到来之前,7兵团兼浙江军区司令员是王建安。因王建安调任上海军事指挥部任司令员,父亲离开华东海军后接替了他。但父亲上任时,7兵团和浙江军区已经有了变化。原下辖21、22、23、35四个军,10个军分区和所属部队,父亲到任时,35军番号已撤销,军直和炮兵团归海军。到了7月,23军又划归9兵团,1952年1月军委决定取消兵团建制,所属各军直接归华东军区暨三野指挥。这样,父亲的头衔就只剩浙江军区司令了,部队只剩下军分区和独立师。不久,军委决定成立公安军,独立师改编为公安师。浙江军区成了个空架子。
从他负伤算起,一下子从峰顶跌落下来,经过3年的痛苦挣扎,终于康复重返前线;在海军刚有起色,又调离,来到兵团;现在兵团又撤消了,从指挥野战军作战,到专搞民兵工作的省军区。海军司令终于变为“空”军司令了。
其实,父亲初来浙江时还是很有些想法的,他回忆说:“浙江当面的敌情还是很严重的,从渔山列岛一直到大陈列岛都是国民党控制,海上交通不畅通,连渔船都无法出海。我想,凭我们浙江本身的力量,通过逐岛作战的方式,是完全可以解决的。51年秋冬,温州军分区的独立师,占领了洞头岛,不想又被增援之敌反击下去。我到温州前线考察,不是登陆问题,而是登上后守备的问题,重火器没有及时跟随上去。于是决定利用夜晚再次登陆,上陆后,不等纵深战斗结束,就抢先把炮兵、工兵送上去,快速构筑火炮工事。第二天天刚亮,胡宗南的舰队果然又增援上来了,但这次他可来不及了,哈!被我们的炮火打得稀里哗啦。本来我是想继续发展胜利的,一个一个岛子的都拿下来。但这时军委决定把7兵团撤销掉,又组建了公安军,没有了部队,攻岛的计划实现不了了,军区更没事做了,只搞民兵工作。”
在军队中,许多人瞧不起做民兵工作的。这不仅是因为在作战行动中,它处在一个辅助和保障的位置上,更重要的是,和野战军相比,省军区系统的干部配备年纪通常较大,提拔较慢。部队干部的行话是:“这回我可完了,被塞到人武部去了!下一步就等着脱这身皮了。”这身皮,指的是军装,复员转业,不就是脱下军装滚蛋嘛。如果某某是调到野战军去任主官,那一定是说:“这小子,他妈的挤进野战军了,下一步准保还得升。”一个“塞”字、一个“挤”字,不是明明白白吗?省军区、军分区、人武部,在相当一部分人的眼里,就是个养老院、转运站、垫脚石。这难道能怪他们吗?
父亲在回忆到这段经历时,好像是在对我说:“不在于别人瞧得起瞧不起,而在于自己瞧不瞧得起自己。自己不努力,在哪里干都没出息。当时书记是谭震林兼,但他专注搞他的地方工作。我是副书记,我和参谋长赵俊和政治部主任丁秋生商量,召开干部大会。我就讲,不管野战军、地方军还是民兵,都是国防工作的需要,没有高人或低人一等的问题。现在任务轻了,那就更可以集中精力把民兵工作做好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们3个人都是下了决心的,决心老死杭州!哪个不愿干可以报名调走。”
好一句“老死杭州!”从狂风激浪和战火硝烟中走来,他在浙江的生活相对是恬静的,如涓涓溪流。
初到杭州,组织上安排我们住在原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的公馆。全国解放后,中央人民政府宣布,原国民党政府及其官僚资本的财产归国家所有,杭州地区没收的房产就由当地的党政军机关和部门分别使用。说起司徒雷登,国人并不陌生,中学教科书中选用毛泽东的那篇檄文《别了,司徒雷登》,让大家知道了这个美国人,虽然,现在有人说这里多少有些历史的误会。这个大名鼎鼎的豪宅,父亲去看了看,他说,这怎么行?把它改作招待所。当年在浙江军区工作的林杰同志还记得:“负责安排的副参谋长赵俊解释说,你是这里的最高首长嘛!张爱萍说,什么最高?生活上的事,向老百姓看齐,不向美国佬看齐。”
我们搬到了万松岭,90年代我故地重游,这里已改为司令部的通信总站了。司徒雷登的房子经过整理后,朱总司令、董老,还有少奇同志来杭州时都在这里下榻。后来我们搬去南京,安排在人和街11号,住进去后又搬了出来。父亲说我不能住这样好的房子。身边的工作人员不服气,说你搬走了,其他军区首长不照样住?父亲一下子恼怒起来,说:“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住不住司徒雷登的房子,对父亲来说,不过是生活中的小事一桩,在他的记忆中早就消失了。还是林杰同志回忆:改为招待所后,机关同志可以散步到西湖边了,每当看到这座豪华漂亮的公馆,都感慨万千。不要小看了这点事,张司令员住房子的故事,在部队的干部、战士中不胫而走,尤其在刚刚解放了的杭州老百姓中,对比国民党大员骄奢淫侈的做派,给这个人间天堂带来了共产党执政后廉洁务实的风气。
林杰同志写过一篇文章《终身难忘的党课》,记述了当年我父亲给军区机关讲党课的情景。他说,我提了个问题,共产党和国民党,两个政党区别的最重要的标志在哪里?张司令的回答使我震惊。他说,除了党的纲领外,主要看领导人的言行。言和行,主要在观其行。不要被政客们的花言巧语所蒙蔽!林杰说:“半个世纪过去了,今天仍是那么新鲜,那么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