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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我不仅听过一遍,在他的笑声里,我感到被他嘲弄的不完全是这批国民党的高官们,也包括对这些他蔑视的高官们寄以希望的中共领导人。怪不得人家不喜欢他呢!
他在武汉八路军办事处所做的工作中,现在有据可查的是按周恩来的指示,到李宗仁那里游说,促使他尽早定下台儿庄会战的决心。这是国共合作的典范,李宗仁也因为这一仗而成为了抗战的英雄。直到几十年后,在欢迎李宗仁回国的宴会上,李见到他说,这位将军好面善啊?在一旁的陈老总说,大总统,你好健忘啊!台儿庄,不记得啦?追忆往事,李宗仁感慨万千。
这件事,不仅对国民党,对共产党在当时也有着重大的意义。但父亲在回忆中,似乎没有多少兴趣谈它。他在另外的场合曾说过:“我们党这时已经取得了合法与半合法的地位,不利用这个机会独立自主地开展游击战争,反以帮助国民党抗战为满足,能有什么出息!”
国民党浙江省主席黄绍竑因为赞赏共产党的政治工作,希望周恩来给他派个能人去传授传授。父亲因此化名张舟,以政训协理员的身份来到金华黄绍竑的行营。黄是国民党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带兵老到。旧军队中有个行规,来了新人,总要找个机会在训练场上比试比试,一来显显自己的威风,二来也摸摸对方的底,算是个杀威棒吧。我军有些部队也常爱干这种事,上级机关派下去检查工作的一些参谋干事,听到下部队就发怵。父亲说他一到,就举行了实弹射击操演,这可是军中的最高礼仪,连以上军官参加,算是欢迎友军代表。为了表示尊重,先请友军代表打第一枪。靶子是装有石灰的罐头盒,打中了白灰就扬起来,老远就看得到。
父亲说:“这帮家伙鬼得很,摆的是鸿门宴,要看我的洋相。因为很久没有摸枪了,不敢大意,第一枪瞄了很久,枪一响,白灰就扬起来了,哈!首发命中。下面两发就有底了,三发三中,全场给我鼓掌。这下该轮到我将他的军了。国民党军队中裙带关系很多,想的是升官发财,他手下的几个将军,试了几个都不行,说是准星有问题,换了几支枪,还是打不上。黄很没有面子,不过他脑子也快,说,都看见了吧!这就是我给你们请来的八路军的训导官。哈哈!”
从目睹上海的“八一三”保卫战,到唐生智的南京大溃败,再到参加李宗仁的台儿庄会战,以至这次到浙江,亲身感受了日军轻而易举地渡过钱塘江,占领萧山的情景。多次战场实地的考察,使父亲对这场战争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是一场特殊的战争,敌、我、友、顽,几种力量交织在一起;正规军、游击队、地方民团、社会组织,还有土匪武装、散兵游勇,形形色色的人物活跃在战争的舞台上。他开始制订浙江敌后抗战的战略计划。这个计划的文本,今天还保存在地方党史博物馆里。
早已发黄的纸页上印着这样的文字:“浙江处在敌人进攻武汉的外线和敌人进攻华南的后方,敌在指向武汉,占领南昌后,把浙江丢在后面,这就给我们控制浙江,坚持浙江的游击战提供了有利的条件。我可北击向武汉进击之敌的翼侧,威胁他的江南后方;南可出击向华南发展之敌的后背,钳制敌向华南的行动。”(注:《张爱萍军事文选》25页)
文中列举分析了国民党军的状况。为阻挡日军,竟然炸掉了刚建成两个月的我国唯一的双层铁路公路大桥,即使这样,日军以极少兵力,利用夜暗偷渡过江,夺取萧山。国民党当局偏安苟且,一遇战事,则风声鹤唳,一乱百乱。此次沿途所见,逃难最忙者,多属机关眷属,拉车包船,惊慌不堪……如日军下一步发动打通浙赣线的攻势,黄绍竑部必然撤逃。因此建议,立即在黄绍竑部发展我党力量,组织起我党领导的真正抗战的骨干队伍。
在信的最后,他表达自己的决心:“一旦浙东为敌占领,我决心和这里的同志们留在金华地区开展游击作战。”父亲回忆说:“在江浙一带开展敌后游击战争,这是毛泽东亲自交给我的任务,离开延安算来快一年了,还在东奔西走,我觉都睡不着。”
他在焦虑中等待了一个月,中共长江局的密件到了:张爱萍立即撤出黄部,迅速回武汉述职。
他又踩上红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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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从许多历史资料中得知,长江局的工作思路仍是沿袭大革命时期依靠、利用国民党进行北伐的方针,派人打进国民党军队,帮助他们恢复政治工作,寄托于他们进行抗战。和我父亲在同时期工作的张劲夫说:“我们当时接受的任务,只明确帮助国民党军队坚持抗战,推动国民党军队进步。至于国民党军队撤退后怎么办?是否留下来组织群众坚持游击战争,没有得到明确指示。”(注:张劲夫《抗日战争时期我在安徽的经历》5页、12页)
当他重新坐在武汉八路军办事处的办公桌前的时候,他内心的郁闷是难以言表的。没有人会告诉他这是为什么。长江局的书记是王明,而他只能是找周恩来,周恩来在静静地听完他的倾诉后说道,就把它刊登在《群众》周刊上吧!这是一本中共长江局出版的刊物。我是在中央档案馆找到的,翻开1938年8月13日出版的《群众》杂志,《目前的浙江应该做些什么?》的标题映入眼帘。它在这里静静地躺了60年,我不知道当时有多少人看过这篇文章,但我能感受到当年父亲那颗跳动的心和他无法诉说的委屈。
使他感到委屈的还远不止这些。在这之前,有一个叫孙力的女孩走近了他。武汉蛇山刨冰堂有个抗日干部培训班,周恩来派父亲去授课。几次以后,下课时总有一个女孩子在等他,左问右问的,两人慢慢熟悉起来,自然有了好感。父亲还给她改了个名字,把孙力的“力”,改成了“莉”。大概是经历了战火的男人更渴望柔情吧。就在爱情悄悄地向这对青年男女走来的时候,军委特工部长李克农找到父亲。李是父亲的老相识,私交甚密,李告诉他,孙力可能是个托派分子。父亲极为诧异。李劝导说,不能再来往了!你和孙力的事,延安都知道了,毛泽东在一次开会时还点了你的名,听说张爱萍被一个托派拉下水了!这无疑是五雷轰顶。托派、恋爱、战争、特科、领袖……当这些名词连在一起时,意味着什么?当然,今天的人们可能不会再在意这些了。
托派,这是个让几代人都谈虎变色的名称。这个从共产国际引进来的概念,几乎就是反革命的代名词,而中国的托派则又增加了汉奸、特务的色彩。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中共中央1991年出版的《毛泽东选集》第二版的注释中,才对托派做了客观公允的评价,不再把他们称之为敌人了。这大概算是一种委婉的正名吧。
我问过父亲,他说:“是别人诬告的,一个同志的妹妹,原想介绍给我,我没有理睬她。后来,她知道了我和孙力的关系,想拆散我们,就编出了这个故事。这也是事后李克农告诉我的,组织上查明了是诬告。”
但时光不再倒流。后来,这个姑娘去了三斗坪,我的父亲去了豫东,从此天各一方。再见到时,我都已经出生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陪着父亲在庭院里漫步,月光如水。已是风烛残年的父亲,用他浑浊的目光仰望那轮圆月,很久才说出一句话来:
“这是没有选择的;……这是党的纪律。”
爱情的失意与事业上的无奈交织在一起。他在奔赴抗日前线的那个晚上,在延安毛泽东的窑洞里,领袖亲自交代他任务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这一晃,一年就过去了,毛泽东交给他的在江浙敌后开展游击战的任务,他完成得怎么样呢?今天,终于又听到领袖的声音了:自己是被个女人,而且是个托派,拖下了水,不管这个传言是真是假,足以使他心痛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命运竟会如此地捉弄着他,28岁的他,真的想不明白了。
但厄运并没有到此结束。三弟从家乡来了。三弟张灿明,也就是我的三叔。父亲曾写过信,要他和家乡的青年们一起出来参加革命。巧的是,他们一行遇到了父亲的挚友中共四川省委书记罗世文。据说是在船上,罗见一群青年学生在唱抗日歌曲,凭着共产党人特有的敏感,他去接近这些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