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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泄气地蹲下,低头看着地板。
卢岩家的地板是硬的,很旧的磁砖,王钺想起以前自己住的地方,地上是厚厚的地毯。
他已经快要记不清踩在上面是什么感觉了,光脚踩上去大概是软软的,毛毛的……可是为什么没有鞋呢?
王钺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没有穿着鞋踩在地毯上那种感觉的记忆。
没有鞋?为什么?
不知道在书柜前蹲了多久,天色开始蒙蒙亮了,楼下偶尔传来几声说话声,还有车开过的声音。
王钺想起来自己跟卢岩说了呆到天亮就走,于是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卢岩还躺在沙发上,姿势没变过,胳膊搭着眼睛,他弯下腰看了看,卢岩的鼻梁很直,嘴唇形状也很漂亮。
他偷看过别人睡觉,崔医生发现之后说过:“偷看别人睡觉啊,被人发现了会不好意思吧?”
崔医生?王钺愣了愣,崔医生?
崔医生叫崔逸。
可是……这是谁?
卢岩动了动腿,王钺赶紧直起身,该走了,答应了天亮走,就得天亮走。
转身的瞬间他眼前突然闪过一片血红。
他停下,僵在了原地。
血,全是血。
还有人影,带着口罩的白色人影。
王钺没有实感的身体顿时感觉到了疼痛,巨大的疼痛混杂着惊恐将他淹没。
锋利的刀刃划过他的胳膊和腿,清晰而真实。
熟悉的恐惧,想哭,想呼救,却不知道谁能救自己……王钺连着退了好几步,拼命地挥手,想要赶走眼前的血淋淋:“啊——”
卢岩一直醒着,他没那么好的心态,家里有个身份不明不知道是鬼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的“人”,他睡不着。
王钺就像一团烟雾,没有任何声音,但他靠近时,卢岩能感觉到寒意,他知道王钺在客厅里。
这声带着惊恐和痛苦的惨叫把他从闭目养神的状态惊醒了。
他分不清这真实的声音是来自王钺还是别人,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跳起来的同时他从沙发坐垫的夹缝里拿出了枪,脚落在地上站稳时,手里的枪已经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王钺身体向前团成一团跪在地上,看不清他的表情。
卢岩把枪口向下移了移,确切说,不是看不清王钺的表情,是看不清他整个人。
透明过王钺的身体,卢岩看到了地板上磁砖的花纹和接缝。
王钺变成了半透明的一团雾。
“求求你们……”王钺声音很低,带着颤抖,“求求……疼……”
“王钺,”卢岩犹豫了两秒钟把枪塞回了沙发坐垫下,提高声音,“田七!”
王钺没有反应,依然是团着颤声求饶,他想起来王钺不是田七,于是又重新喊了一声:“三七!”
他往王钺身边走了两步,感觉到了强烈的寒意,现在是初秋,王钺身边的空气却冷得像深冬,而且这寒冷能一直透进人身体里。
卢岩突然感觉有些沮丧。
他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这样。
心里在这一刻涌出的失望,看不到前路的迷茫,低落的情绪让他顿时有些无力。
这一辈子就这么灰暗下去了的绝望没有预兆地猛地抽走了他的支撑。
卢岩垂下胳膊,有种想要跪到地上的欲望,就那么团起来,缩起来……
在弯下腰想坐到沙发上时,卢岩顿了顿,咬着牙又直起了身,转身冲进了厨房,扑到水池边把水开到最大,把头埋到了水龙头下面。
水哗哗地冲着,水流从耳后和脖子滑到脸上,卢岩深深地吸气,然后呛了口水,抱着水龙头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通之后长长舒出一口气。
之前的情绪慢慢消散了,他关上水,挂着一脸水珠子回到客厅。
“田,三……”他的话没有说完,团在地上的王钺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几秒钟之后消失了,“王钺?”
没有回应。
他能感觉到王钺应该已经不在屋里,站了一会儿才重重地倒在了沙发上。
怎么回事?
卢岩靠在沙发上半天都没动,一直到门被敲了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有人上楼脚步声他居然没听见。
“岩哥!”门外是许蓉的声音。
卢岩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沙发,过去打开了门。
许蓉穿着睡衣站在门外,目光在他脸上身上来回扫着:“还以为你没起来呢,帮个忙呗。”
“什么。”卢岩撑着门框。
“我家水管总阀在漏水,漏一夜了,”许蓉往他屋里又看了看,笑着说,“帮我弄弄呗。”
“漏水?”卢岩转身拿起自己的外套。
“嗯,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又不会……”许蓉声音有些发腻。
卢岩从外套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陈师傅,起来了没?上午有空过来帮弄弄水管吧,漏水。”
卢岩报了许蓉家的地址之后,转身看到许蓉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看着他,于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卢岩你他妈是同性恋吧!”许蓉咬牙瞪着他。
卢岩想说我就不是同性恋也不能跟个孕妇怎么着啊,但没等开口,许蓉已经转身跺着楼梯下去了,三楼传来狠狠的摔门声。
卢岩关上门,洗了个澡之后整个人舒服了不少,他从卧室里拿出自己的包背上,准备出门。
关宁给他的那个地址是一个别墅区,他要拿的东西就在其中一栋里。
之所以说拿,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基本没有难度。
当然,这种活不会有多少钱,特别关宁还是个抠门儿的人,给他的钱比卖烤串儿多不了多少,唯一的好处就是省时间。
卢岩今天情绪有点儿不稳,到了地方之后找了个奶茶店要了杯奶茶慢慢喝着。
小区进出的车不多,目标车牌的车在他喝完一杯奶茶之后开出了小区。
卢岩看了时间,八点半。
家里只还有一个保姆,保姆九点之后会出门买菜,中间有一个小时时间,平时卢岩不会等,但今天他要谨慎,情绪会影响判断力和行动力。
他得耐心等保姆离开。
保姆开着小电瓶出了小区,卢岩只看到个侧影就已经确定了,站起来走出了奶茶店。
小区保安24小时在岗,不过监控有盲区,做为小区骄傲的绿化实在太骄傲,种在围墙边的树都骄傲地探出了墙外,挡掉了这里唯一的摄像头。
卢岩从包里拿了件沾满白灰还有油漆道子的衣服套上,戴上帽子和手套,从树叶里翻了进去。
小区里有正在装修的房子,他这样子走在路上没人注意,一两分钟就到了要拿东西那家的后院。
卢岩打开锁只用了十来秒,接下去会不会被拍到他没所谓,他没有案底,唯一有关的大概是一个叫福二娃的小孩儿二十年前从孤儿院失踪的记录。
只凭监控上一个看不到脸的身影,没人能知道他是谁。
后院有狗,没有拴,卢岩进门的时候狗冲他叫着扑了过来,他侧身躲开,反手劈在了狗脖子上。
狗哼哼了两声摔到地上晕了过去。
卢岩把帽檐拉低,从后门进了客厅,简单看了一下屋里的情况之后上了二楼,越是想藏起来的东西越好找。
卧室床下的暗格,衣柜里不常穿的衣服,随意摆放着的镜框后面,卢岩找了一圈,又进了书房,书柜里掏空的书和书柜后面的夹层……都没有。
他在宽大的皮椅上坐下,转了两圈,看着眼前跟台球桌差不多大小的书桌,弯腰钻到了桌子下面。
在桌子的每一个面和拐角都细细摸了一遍,最后把手伸进了抽屉那边跟地面只有一拳高的空隙里。
顺着边缘一下下按着,按到第三下时,他听到了“喀”的一声。
卢岩的手指摸到了一个文件袋,他笑了笑,这暗格费了不少心思。
文件袋里的东西就几张纸,他没有看内容,只是把纸放到桌面上很快地拍了照,再放回了原处,然后迅速低头从原路退了出去。
经过后院的时候,狗已经清醒了,看到他发出了愤怒的低吼,背上的毛全竖了起来。
“好狗。”卢岩冲它竖了竖拇指。
翻出围墙之后他绕了一条街,把衣服扔进垃圾箱里,找了个小面馆要了碗面,坐在角落里把刚拍到的照片传到了关宁的邮箱里,清空了相机的内存。
慢慢吃完一碗面,手机收到短信,卢岩擦了擦嘴站起来走出了面馆。
关宁把钱打了过来,虽然抠门儿,但她付钱的速度却一直很电光石火。
回到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