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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请坐。”成胥生在堂屋中的太师椅上坐下,清了清喉咙,摸了摸猪棕般的短胡子说,“各位,据我所知,毛泽东要在毛家宗祠办夜校,由他夫人杨开慧授课。更叫人不可理喻的,毛泽东还找了一些女人上夜校。”
白胡子族爷听说女人要上学堂,气得胡子抖了起来:“什么?女人上夜校?女人怎么能进祠堂?那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几个乡绅也叫了起来:
“这要翻天了呀。”
“八爷,你是上七都团防局长,要管一管,不能让他乱了规矩呀,这规矩一乱,韶山冲还不乱套!”
“唐会长,你是教育会长,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他们要不听,八爷,叫团丁去把他们封了。”
“诸位不要急。”唐默斋摇摇手,说,“如果说动武,那很简单,八爷也用不着请诸位来。有些问题不是靠动武能解决的。女人进祠堂,是乱了祠堂的规矩,八爷的意思是,乱了什么规矩就得以什么规矩办。”
“嗯,”白胡子族爷点着头说,“我明白八爷的意思,我们作为乡里长辈,不能让他毛泽东乱了规矩。”
“对,八爷的意思,就是希望借助各位的威望,劝阻女人不要上夜校,不让毛泽东办夜校。”
第七章 打牌子 2
这天,太阳还未收取余晖,人们就三三两两来到毛家祠堂,张挂马灯和煤气灯。等夜幕降下来,这里已是人声鼎拂,笑语喧天。听说是润芝夫人来上课,除报了名的人外,还有许多农民也赶来祠堂。润芝夫人是长沙城里来的,是大教授的千金,一定是花容月貌,嫁给上屋场的石三伢子,有如韶山冲的人做了皇帝的驸马一样新鲜。许多人还没见过杨开慧,都想来看看这个有文化的城里美人是什么样范。原来报名只有四五十多个,没想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些本没打算来,在别人的鼓动下,也跟着来看热闹。这一来,原来准备的凳子少了。好在毛新梅家就住在对面,他便一趟又一趟地到家里搬凳子。
毛泽东和九叔寒暄着。毛福轩和庞叔侃李耿侯帮着安排学员坐。许多农民是第一次来课堂,这么多人坐在一起,而且身边还有女的,大家都感到新鲜,吸竹烟杆的不断地换着烟叶,你一口我一口互相敬着问候着,还议论着各自家里的农活,说清明就快来了,问对方打算什么时候浸种谷。课堂上像个集会,显得十分热闹。
在那些咬着烟杆吸烟的男人中间,有几个女的特别的显目。她们是三秀、毛霞轩和贺菊英姑嫂,还有毛新梅钟志申动员来的几个女人。她们坐在课堂上,闻着男人嘴里吐出来的旱烟雾,呛得咳了起来。有的女人捂着鼻子嘴巴,还是不停地咳。吸烟的男人便更加得意,嘴巴像灶屋的烟囱,烟雾越吐越多。三秀也忍不住咳了起来,对她身边吸烟的毛月秋和毛爱堂叫道:“不吸烟行不行啊,你要熏死你娘啊……”
男人们笑得更狂了,更放肆了。教室里烟雾弥漫,一些男人也忍不住咳了起来。
毛福轩宣布开始上课。杨开慧走上讲台,大家一看,啊,润芝的夫人果然是十分漂亮,面容白皙秀丽,仪态端庄姣好。杨开慧往讲台上一站,闹哄哄的课堂马上静寂下来,吸烟的男人不再吸烟,任烟锅里剩余的烟自己燃烧熄灭。三秀不由感到惊奇,这个姐夫的新夫人,真有这么大的魅力?那天她虽然答应了来上课,心里却还暗暗地抵触,你一个女人,会讲什么课?到时候还不是我姐夫讲。她没想到杨开慧一上讲台,男人们不吸烟了,女人们也不咳了。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
杨开慧清了清嗓子,用那双晶莹的眼睛看了看大家,微笑着说:“各位乡亲,我们今天第一课,不讲《三字经》,也不讲《百家姓》,讲什么呢?讲两个字。”
杨开慧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笔画端庄素雅,像她人一样漂亮,人群中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我们大家一起看看,这是两个什么字呀?一个是:手,一个是:脚。”杨开慧指着黑板上的字念,“手,脚。”
“手,脚。”众人跟着念了起来,雄浑的男音和尖厉的女声混合在一起,使这古老的祠堂里顿时充满了生机。
三秀用手在课桌上写着这两个字,她听见身后的贺菊英小声对毛霞轩说:“天天用手做事用脚走路,还不知道手脚两个字怎么写。手和脚是这样写呀。”
杨开慧说:“我们每个人都有手,都有脚。乡亲们的手,一天做到晚,一年忙到头,辛辛苦苦,还是吃不饱穿不暖,有的镰刀一上壁就没饭吃,遇上点灾荒,就要逃荒讨米当叫花子。有的人有手不劳动,却要什么有什么,还要用手打人,欺压人,这手和手就是不一样,这是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润芝夫人问得对,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众人不断地点头。九叔伸出自己结满双趼的手对身边的三秀说:“是呀,这是为什么?”三秀见众人都听得认真,九叔也听得这么有兴致,不由笑着对九叔说:“你问我,我问谁?”
杨开慧又接着说:“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双脚。我们农民的脚要下田干活,上山打柴,可是,地主贪官污吏有脚不干活,走路还要人抬着……”
这时,成胥生和几个乡绅坐着轿子,颤颤悠悠地来到毛家祠堂门外。申拐子带着团丁耀武扬威地跟在后面。
早在祠堂外面等着的曾仲池迎上去,捞起成胥生的轿帘说:“八爷,里面好多人,杨开慧正在讲课。”
白胡子族爷从轿上走下来,拄着拐杖,瞪着眼睛,吹着唇前的胡子,颤巍巍地站在轿边。
成胥生走到白胡子族爷的轿边,做了个很有礼貌的手势,说:“请。”
白胡子族爷回了个礼貌的手势,说:“八爷请。八爷请。”
“哎,”成胥生头往后一仰,说,“族爷,祠堂的事,是您说了算。我当然不敢占先。”
白胡长族爷想想也是,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抬脚就往祠堂里走。
成胥生唐默斋和几个乡绅跟着走进祠堂。正在听课的人们转向成胥生他们。那些目光有惊讶的,有憎恨的,也有怯意顿生的。一时刻,课堂内“哄”地叫了起来,没了秩序,有的男人又抽起烟来。
杨开慧只得停止讲课。
白胡子族爷走进教室,被教室里呛人的土烟味引发了他的支气管病,便站在一边不停地咳着。课堂上有了嗡嗡的议论声。成胥生也不知族爷要咳到什么时候,便向唐默斋使了个眼色。
唐默斋扯起嗓子说:“诸位乡亲父老,我是上七都教育会长,这个夜校没有经过教育会批准,是非法的。现在,我宣布夜校马上停办。”
教室里哄叫起来。
“你凭什么说是非法的。”庞叔侃急得站起来叫道。
“是呀,你说停办就停办,也不问问我们。我们要学文化呢。”钟志申说。
“我早就要读书,读不起。这夜校多好,不收钱,润芝夫人的课也讲得好。”毛爱堂也站起来说。
“是呀,不能停,不能停。”
“对,不能停,我们要学文化。”
除几个胆子特小的人,大家都叫起来。
曾仲池上前挥着手叫道:“大家安静,安静,八爷有话说。”
“好,大家静一静,看他要说什么。”钟志申说。
成胥生清了清嗓子说:“刚才,唐会长说得很清楚,这个夜校没有经过教育会批准,是非法的。而且,我们族爷也来了,男女坐在一起,让族爷说说,祠堂里能办这样的夜校吗?你说呢?族爷。”
“咳,咳,”白胡子族爷多吸了几口室内的空气,似乎适应了,咳得好一些,“是呀,咳咳,”白胡子族爷指着三秀和贺秀英毛霞轩几个女的,指一个,咳一下,“你咳,你咳,你们女的也进祠堂,咳咳,也上学咳,这成何体统咳咳。男女混在一间屋里咳咳,祖宗的礼法都没了咳咳。这成何体统咳。祖宗也会脸红咳咳。这夜校咳,不能办咳,咳咳,要关了,咳咳咳……”
“你……”一听说女的不能进祠堂读书,三秀气得站了起来,又不知怎么驳斥白胡子族爷,只是鼓着两只眼睛瞪着他,瞪得白胡子族爷又低下头咳去了。教室里没有别的声音,三秀因那句“祖宗的礼法都没了”,有些不知所措。
“大家听见了吗?族爷是为了大家好,请大家赶快离开教室回家,不要乱了祠堂的规矩,不要乱了我们祖宗的礼法呀。”成胥生的目光扫视着课堂。他看见毛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