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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远远离开以后,蒋运明一本正经地对曹亮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关系,你说,我听着。曹亮却不说了。他为自己点上一支烟,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各样古怪的念头。他发现自己现在变得有些神经质了。面对这一天到晚平庸乏味、死气沉沉,既没有活力又没有激情的日子,他是那么的不甘却又无奈而虚弱。他想不起来自己这几十年究竟有没有过无忧无虑的时光,活了这半辈子,自己究竟活得怎么样?他想不明白。他记得小时候,大概是上中学三年级那会儿,有一次他跟辛波跑到一家工厂的澡堂里偷看女工洗澡,雾气朦胧中各种状态的女人们令他十分困惑。当时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女人和女人之间会有这么大差别。眼前的景象令他既兴奋又失望,同样都是女人,美丽与丑陋对比之下竟是如此的鲜明和强烈。老女人和小女人如同癞蛤蟆与小青蛙有着天壤之别。再后来,他渐渐想明白了,这就是岁月磨砺的结果。他觉得自己现在就跟澡堂子里那些老态龙钟、满身赘肉、粗糙鄙陋的老女人一样,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别扭。蒋运明悠闲地喝一口茶,冲发愣的曹亮,你怎么啦,怎么不说话呀?这么点儿岔子,至于吗?曹亮抬眼看了看蒋运明,故作迷惑状,你说什么呢?说完,曹亮起身用座机给妻子打了一个电话,问女儿回来没有?妻子告诉他还没呢。挂上电话以后,他对蒋运明说,找个地儿喝酒怎么样?现在?蒋运明显然感到有些突然。现在!
《哥们儿》第七章(22)
在出租车上,蒋运明问,亮子,我看你这两天好像有什么心事儿吧。曹亮不置可否地苦苦一笑,说你跟张文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干吗呢?蒋运明拨通了张文的电话。张文很幸福地说自己正跟儿子下棋呢,不过既然哥儿几个召唤了,他这就出来。曹亮也给欧阳青通了电话,欧阳青说他正给媳妇儿做饭呢,做完饭他就赶来。
对叶远远的突然到访,甘建军有些诧异。其时他正准备出门开车去接熊莉,与其前往京郊的一座豪华度假村享受贵族的奢华和幽静。这段时间他有些累了。自从项目正式启动以后,各种预想不到的矛盾和问题接踵而至。最让他头疼的是根据目前市场的评估和调研的结果来看,前景似乎并没有当初预想的那么美妙。还有就是资金周转也渐渐出现了危机的端倪。原订的一些资金拆借计划或因这样和那样的意外,一个接着一个泡汤了。总之,现实的一切忽然都变得云谲波诡,难以驾驭了。这在甘建军过去的创业生涯中还是没有过的。面对着一个个无根无据、突如其来的挫折和失算,从来不信风水、占卦、时运之说的甘建军开始有些含糊了。这两天老熊头儿不止一次提醒他应该找个风水大师来给项目指点、指点迷津。风水这种玩意儿最好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自古以来哪有破土盖房不信风水的?更何况这是在北京城,一块聚集着千年历代天子的皇家神威、王者灵气之浩然宝地?
叶远远一眼看出甘建军对自己的冒昧到访心存芥蒂。她之所以采取这种有失礼仪和常规的突访手段是她多年来总结出的对付男人的有效手段之一。她自信自己在甘建军眼里还是一个比较有“分量”的女人。尽管在他身边终日有熊莉这么个半老徐娘左右陪伴,然而男人终归是男人,他们对待美貌的女人往往都会有一种本能的宽容和迁就,且不设过于严密的防线。
在弄清叶远远不期造访的缘由后,甘建军直言不讳地问,是曹亮他们让你来的吧?叶远远说,当然不是。她之所以这么急着找上门来是想把这个情况尽快通报给甘总,看看有无再商量的余地。甘建军直截了当地说这恐怕很难了,他当初之所以答应采用扬州的产品,而且没有过分计较厂家的报价,完全是因为看在大家都是朋友的面子上。他说自己在生意场上最反感的就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小家子气。再说国内有那么多厂家的产品可供选择,干吗非得守着这一家较劲呀?他建议叶远远回去再跟曹亮和蒋运明商量商量,实在不行,完全可以考虑再换几个生产厂家咨询一下,他这边可以多宽限些日子。“……那就这样?我今天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临了,甘建军一改往日的和蔼、大度,淡淡地说。
如此尴尬的结果是叶远远没有想到的。情绪黯然的她刚一来到大街上,手机铃就响了。电话是姚凯打来的。姚凯说其实也没什么正经事儿,自己刚刚完成了一部长篇初稿,身心都有些疲惫、失调,就想找个知心的朋友随便聊聊。当然,如果叶远远有空的话。
在朝阳区一家叫“上岛”的咖啡厅,姚凯终于知道了叶远远卖掉茶馆的真正原因。那个曾纠缠过叶远远的片儿警,前些日子提了管片儿副所长。于是放出“豪言”,早晚得弄弄叶远远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逼。她实在不希望跟这个警察再生出什么龌龊来,卖掉茶馆,远离是非,惹不起就躲。好在这家伙没当上分局长或者局长之类的,真要是那样,叶远远恐怕就得躲出北京城了。姚凯恶作剧地讥讽说,那他要是当了部长呢,你是不是就得躲到国外去了?叶远远讪讪一笑,他真要是当上部长,我还躲他干吗?言下之意,分局长、局长对她来说还不到卖身投靠的份儿上。姚凯有些纳闷儿了,你叶远远莫非真拿自己当金枝玉叶凤凰仙姑了?最近一段时间,姚凯发现自己变得有些迟钝、茫然了。对现实对小说对别人对自己都很麻木,他像是坠入了一个大象无形而又虚无混沌的天地,对黑夜和白昼几乎失去了概念。记得有人说过,小说家和哲学家的区别在于哲学家有着严谨和无尽的思想源泉,而小说家的思想和灵感更多的时候却来自世间阴暗的地沟。一个长期把自己灵魂掩藏在地沟的人,迟早是会颓废、腐烂的。
《哥们儿》第七章(23)
“你今天是怎么啦?”叶远远感觉到姚凯的情绪十分异样,“怎么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是吗?可能吧。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昨天夜里一完稿,我突然就觉得有一股冰凉的冷气钻到我脑子里去了,然后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整个人跟白痴一样,完全、彻底地傻逼了。中午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电脑也没关,我隐隐约约想起来昨天夜里的一些情景。我就想,要是我就这么死了该他妈的多好!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平时最畏惧的就是死亡,可如果死亡突然到来,而且根本就让你来不及畏惧,这恐怕就是人生最完美的结局。
“我的这部小说里就有一个为死亡成天担惊受怕的偏执狂,只要能够活着,什么样的罪他都能忍受,什么样的欢乐他也都能放弃,就是为了能活着。对于他来说,人世间的七情六欲、酸甜苦辣等等一切统统没有意义,活着是他唯一的心愿。生命的意义在他身上已经完全被极端地异化了。这本来是个很可悲的人物,但是到了后来,我才发现其实他比别人都超脱。因为除了死亡,任何事情都无法刺激他的神经……”
“那不成了行尸走肉了吗?”叶远远下意识地插一句。
“不、不,这可不是简单的行尸走肉。按照字面上解释,行尸走肉是指那些毫无精神追求,庸碌无为,没有生气的傻瓜们。而我说的这个人具有最最强烈的、极端的对生命不舍的信念。”
“那他应该算是神经病吧?”叶远远又插了一句。
“偏执狂是神经病的一种。不过对这样的人来说,你很难断言他就是神经病。就说有把‘自由’看成是高于一切的,有把‘尊严’看成高于一切的,有把‘爱情’看成高于一切的,有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有为了自己把刀插在朋友身上的,还有嗜钱财如命甚至比命还重要的,更有宁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等等吧,那你能说这些人都是偏执狂吗?恐怕不能吧?”
“那你写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呢?我是说,你究竟想说明什么呢?”叶远远有些糊涂了。
姚凯叹了一口气,很疲惫的样子:“因为我发现胡诌八扯、故弄玄虚、装神弄鬼、不知所云比认认真真讲故事要容易得多!有一次我跟几家杂志社的几个主编老师聊天,我发现他们中间就有属于这号的。有个老编辑送了我几本他们杂志社近期发行的刊物,叮嘱我一定仔细拜读。言下之意文学应该是他们那样的。当然,我不能说人家不怀好意。可是在我看完了里面所有的东西以后,我有些搞不懂了。我说出来你别介意,其中有个中篇小说是这样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