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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艾思琳,这是真的吗?”经过一阵沉默的煎熬,陆雪还是忍不住问,“‘证据’亲手杀害了吴建,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这会不会是吴建布下的迷魂阵……他是个让人看不懂的男人,从我们结婚到他失踪,我用了几年的工夫想去读懂他,但越是往深里去想,在谜团里陷得就越深……”
“你为他的死感到难过吗,陆雪?”艾思琳问。
“如果这是真的,我当然不会无动于衷。只是,这样的结尾简直是漏洞百出。也许吴建是为了让我不再寻找他,才虚构了自己遇害的情节。”
“那恐怕是你的一厢情愿。”
“不是我的一厢情愿,而是‘证据’的。你说过《我从未出生》的作者‘证据’是你的朋友……”陆雪理直气壮地辩解着。
“你倒是学会拿我的话来反驳我了。可你最应该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呀。刚才你还说,一路走来,‘证据’那部小说中的场景全都得到了验证。”
陆雪一下方寸大乱,她明明知道艾思琳是强辞夺理,却不知该如何回击:“好吧,就算结尾是真实的,就算‘证据’杀死了吴建,可理由呢?‘证据’为什么要杀死吴建?”憋了半天,她才在后退一步之后,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还能有什么理由?为了爱呗!”
“天哪,艾思琳,你该不会是说,‘证据’和吴建是同性恋吧!”陆雪反问道。她十分确信自己的丈夫不属于那个群体,此时认定艾思琳为了自圆其说,已经开始前后矛盾了。
“我没说他们是同性恋。”艾思琳淡淡地说,“‘证据’本来就是女人,你连这个都没读懂?你也太笨了,居然连小说中那么多隐喻都看不出来!你也不想想,‘证据’为什么喜欢她的小哥哥?还有她的眼泪,她对花儿的迷恋,对蝴蝶的爱……”
“这只是作者的喜好!”陆雪固执地说。
“陆雪,你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证据’就是个女人!她跟我是连体姐妹!”艾思琳愤怒地说,“你总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你都快要把我逼疯了!”
“艾思琳,你在捉弄人!”陆雪仍然是一副懵懵懂懂的口气。
艾思琳却被她的态度激怒了,冲她大声嚷着:“谁捉弄你啦!这一晚上,你总是错误地领会我的意思!”
艾思琳突如其来的暴烈把陆雪吓了一跳。虽然她看不清对方的手势,但能想象出艾思琳正忿忿地挥舞着拳头,恨不能把她揍扁的怒发冲冠的模样。
“艾思琳,你怎么啦?”她胆怯地问。
“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时间紧迫,担心天快亮了。”
“天亮了有什么不好?天亮了我们不是就可以爬出百丈崖了吗?”
“你又来了!干吗想那些没用的。我们不是在在讨论小说吗?”
陆雪依然不明白艾思琳为什么如此恼火:“可你的态度让我有点害怕。”
“对不起!”艾思琳讲这话时,没有任何道歉的成分,更多的却是敷衍。
出于本能,陆雪轻轻从地上站起身,接连朝后退了几步。这是今晚她第二次想与艾思琳保持距离,越远越好。
直到觉得安全了,陆雪才站在那儿,大胆地沿着自己的思绪说下去:“也许你是对的。可小说中的‘证据’为什么要把自己伪装成男人……”
这下,她又冒犯了艾思琳。
“不是伪装!”艾思琳忍无可忍了,“你用词要恰当。伪装,这是对‘证据’的侮辱!你要设身处地地为‘证据’想想,她有她的难处,假如一开始她就将自己的身份暴露,这部小说还能完成吗?作为吴建的妻子,你能对杀害自己丈夫的凶手不闻不问吗?”
“于是,‘证据’就来个乾坤颠倒、阴阳交换,搞乱我们的思维?”
“不是我们,是你一个人的思维。这样,你就会被‘证据’牵着鼻子走,你就会不假思索地把种种罪名强加到吴建的头上。你终于变得聪明起来了。”黑暗中,艾思琳发出一声刺耳的笑声。
这笑声让陆雪不寒而栗。眼前的艾思琳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个善解人意、活泼、阳光、天使般的艾思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狂躁、阴郁、凶狠的陌生人。她这是怎么了……
直到这一刻,陆雪才开始琢磨起“连体姐妹”这个词来——连体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两人共用一个身体或大脑吗?难道……这不可能!艾思琳怎么会是制造了一系列惨案的恶魔“证据”?
在艾思琳为此已作了太多的注解、炫耀和标榜之后,再她的种种反常和怪异面前,陆雪还是执拗地不肯将她和“证据”联系在一起。
然而,也许是午夜山谷中这浸淫骨髓的寒冷和内心深处某种不安的警示,让她不停地颤抖着。她远远地站着,一点点儿地回想着自己与艾思琳在谷底的所有谈话,试图将其完整地串联在一起。
突然,一束光亮直射过来,那强烈的光束像无数根钢针直刺着陆雪的脸,让她不得不用手蒙住眼睛。
“过来,陆雪,到我身边来!”艾思琳边晃动着手电筒,边拖长语调命令着,声音听上去粗暴蛮横。
这更加剧了陆雪的紧张情绪。“不——”她战战兢兢地说。
“为什么?”
“我想独自呆一会儿。”
“为什么?”
“有些事,我需要认真想一想。”
“为什么?”
艾思琳接连问了三个“为什么”,语速一个比一个快,语调一次比一次高。在强光照耀下紧闭双眼的陆雪,依然能感觉到她的怒不可遏。
“她神经错乱了。”陆雪悄悄在心里说。于是,她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再招惹到艾思琳。
“我……艾思琳,我很感谢你到谷底来救我。”她本想说,“艾思琳,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掉进谷底的?”这样的问话分明是在怀疑对方。因此,话到嘴边,她又强迫自己咽了回去,她急中生智地说了一句废话。
艾思琳并不拿她的感激当回事儿,仍用嘶哑的嗓音命令着她:“陆雪,我要你到我这边来!快点!”
可陆雪不但没有向前,反而机械地一步步后退。
手电筒的光亮开始在陆雪的身上胡乱地晃动着,艾思琳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不听话是吧?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总是背着我一意孤行。瞧瞧你把我逼到什么地步了?”她就像一头疯狂的野兽,开始大声咆哮起来,嗓音尖利得犹如刀锋一样,似乎要把陆雪撕成碎片。
手电筒的光亮倏地熄灭了,艾思琳却在步步靠近。虽然听不到任何声响,陆雪却能感觉到她那咄咄逼人的气息正向她压迫过来。
“对不起,艾思琳,对不起……”陆雪呆愣愣地站在那儿,手脚像是被捆绑住了,无法挪动半步。她想,艾思琳是真的疯了,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艾思琳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朝自己逼来。陆雪有些害怕了,她只好不断说着“对不起”,希望用温柔的话语来滋润艾思琳狂暴的心,唤醒艾思琳的神智。
但艾思琳却没就此罢手。她把手电筒狠狠地扔在地上,在陆雪猝不及防的当儿猛地扑过去,将陆雪死死地压在身下。然后,她从衣袋里取出一根像是早已备好的细绳,狠狠地勒住陆雪的脖子,嘴里恶狠狠地叫着“叫你背叛小哥哥……”
手电筒的光照着她狰狞扭曲的面孔。
直到陆雪不再作无谓的挣扎,艾思琳才松开手,慢慢站起身,弯腰捡起一直照着她行凶的手电筒,移动着光束,让它射向陆雪纸一样苍白的脸。她久久地站着,眼睛望向别处,目光涣散,神情恍惚。陡地,她跪在了地上,把已经奄奄一息的陆雪抱在怀里,不停地抚摸着她的额头,失声地痛哭起来。
泪水雨点般地落到陆雪的脸上。她知道这是艾思琳的眼泪。她很想劝艾思琳别哭,很想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不等这最后的一个问号在她的脑海中画完,她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刘凯和马森一路追踪陆雪而来,可由于他们动身本来就晚,坐的又不是直达车,且在县城又耽搁了半天时间,最终还是被陆雪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他们到达小县城后,追踪的过程就远非陆雪那么顺利了。陆雪寻找“证据”的足迹有《我从未出生》作指引,而刘凯和马森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小城里却举步维艰。他们只好与当地警方取得联系,在其协助下找到了卖给陆雪衣服的女老板。就这样,直到陆雪离开县城的那天午夜,他们才搭乘了一辆县公安局的公务车,赶往秀梅岭。
爬上高高的秀梅岭,让两位警官震惊的,不是满目焦土和疮痍,亦不是那令人惊悚的死亡气息,而是一个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