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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我开始懂得一点地方上的小政治。卡提亚华是由许多小邦组成的,自然是充满着勾心斗角之争了。各邦之间的猜忌和官吏的争权夺利,已成为家常便饭。就是那些王公们也总听别人的摆布,让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出主意。连那位老爷的听差都得好生待他,而那位老爷的文书比他的主子还要厉害,因为他是他的耳目和译员。这位文书的意见就是法律,他的外块总是比他的主子的收入多好几倍。这也许是夸大了,不过他的确不是靠薪水生活的。
我觉得这种气氛是有毒的,怎样可以不受它的沾染倒成了我一个不易解决的难题了。
我的确感到非常苦恼,这一点我哥哥显然是明白的。我们两人都觉得,如果我能在别的地方找到一点事,我就应当离开这种勾心斗角的气氛。但是如果不耍一点手段,要想弄个部长或法官的职位,根本就不可能。而且我和那位老爷发生了龃龉,要继续执业就有困难了。
当时波尔班达已受英国人的管辖,我在那里有一点工作,就是替波尔班达的王公多争一些权力。为了佃农所负担的地租过重,我还不得不去见一个行政官。这位官员虽然是个印度人,我发现他的气焰让那位老爷还要嚣张。他是一个能干的人,可是我看农民并没有因此而得益。我总算给兰纳多争了一些权力,但并没有为佃农减轻多少负担。他们的苦难竞没有人加以注意,这实在使我吃惊。
所以我虽然担负着这个使命,仍然是相当失望。我觉得我的当事人所受的并不公道,可是我又没有办法主持公道。我至多只能上诉于政治监督官或省督,他们就会把我的上诉撇开说:“我们不便干涉。”如果有什么规章可以抑制这些决定,还可以有点办法,但是在这里那位老爷的话就是法律,又有什么话好说呢。
我实在愤慨极了。
正在这个时候,波尔班达有一家弥曼①商行写信给我哥哥,提出下列建议:“我们在南非洲做生意,有一家大商行,我们在那里的法院里有一件重大的案子,牵涉到40,000英镑的得失。这件案子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我们聘请了最好的辩护士和律师。如果你能叫你弟弟到那里去,这对我们和他自己都有好处。他会比我们更恰当地使用我们的顾问。他自己也可以借这个机会见见新世面,交些新朋友。”
①弥曼(Moman)是伊斯兰教中的一派。
我哥哥找我商量这件事。我不清楚我到那里只是为了给他的顾问出出主意,还是要亲自出庭,但我有意接受这个建议。
我哥哥介绍给我去见最近才去世的赛。阿布杜尔。卡利姆。嘉维立,他是达达。阿布杜拉公司的股东;这家公司就是上面所说的商行。他告诉我说:“这不是一件困难事。我们有好多欧洲朋友,你到了那里就会认识他们。你到我们的铺子里对我们很有用处。我们的信件多数是用英文,你还可以在这上面帮我们的忙。你到那里当然是我们的客人,所以不会有什么费用。”
“你要我替你们做多久事情?”我问道。“报酬是多少?”
“不会超过一年。我们负担你的来回旅费,坐头等舱房的轮船,另外付给你105英镑,一切在内。”
这不象是给律师的一种待遇,倒象是给商店店员的报酬。然而我很想离开印度。去见识见识一个新的国度,体验一些新的经历;这也是一个不应错过的好机会。而且我还可以把那105英镑寄给我的哥哥帮助家用。我于是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准备动身到南非去。
第六章 到达纳塔耳
我动身去南非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当年到英国去时所经历的那种别离的痛苦。我母亲已经去世了。我多少已经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并且已经有了旅行国外的知识,至于从拉奇科特到孟买,更是家常便饭了。
这一次我只觉得离开妻子很难过。我从英国回来以后,又养了一个孩子。我们的爱还说不上已经摆脱了肉欲,但是越来越纯洁了。我从欧洲回国以后,很少和她住在一起;而且现在我已成了她的教师,正在帮助她进行某些改革,不管对她关心到什么程度,我们都感觉需要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如果这些改革还要继续进行的话。然而南非的吸引力却使这种别离成为是可以忍受的。“不到一年我们又会在一起了,”我以安慰的口吻对她说,于是离开了拉奇科特到孟买去。
我到孟买以后,通过达达。阿布杜拉公司的代理人购买船票,可是舱位已经卖光了,而且如果这一趟不走,我就要在孟买搁浅了。公司代理人对我说:“我们已尽力设法,想给你弄一张头等船票,可是怎么也弄不到。除非你打算坐统舱,这一趟怕走不成了。不过你要是坐统舱,还是可以安排到餐厅里去吃饭。”那时是我乘坐头等车船出门的日子,而且身为律师,怎么可以作为统舱乘客?所以我拒绝了他的建议,我怀疑他是在故弄玄虚,因为我不相信连一张头等船票也弄不到。经过代理人同意以后,我亲自说法去买船票。我登上了轮船,见到了船上的大副。他很坦白地告诉我:“通常我们并没有这么挤,这一趟因为莫桑比克的总督要坐这条船,所有的舱位都给订光了。”
“你能不能给我挤一个地方?”我问道。
他从头到脚对我打量了一下,笑着对我说:“只有一个办法:我的房间还有一个床位,通常是不卖给客人的,不过我打算把它让给你。”我连忙向他道谢,通知代理人去买那一张船票。1893年4月间我满怀热望地动身到南非去碰碰我的运气。
大约航行十三天以后,我们第一次停泊在拉谟港口。这时船长和我已经成为好朋友了。他喜欢下棋,可是因为他完全是一个新手,他要一个比他更不懂的人作他的对手,所以他就邀请我。怎样下棋,我倒是听说过不少,可是从来没有动手尝试过。下棋的人常说,棋盘有着辽阔的天地可以施展一个人的才智。船长主动说要教我,他发觉我是一个好徒弟,因为我有无限的耐性。每一次我都下输了,这使他更加热心想要教我。我倒是喜欢下棋,但是从未把我的嗜好带出棋盘以外,也不曾把我的知识扩大到移动棋子的限度以外。
船在拉谟停泊了三、四个钟头,我上岸看一看这个港口。船长也上岸了,但是他警告我说,这个海港风浪很大,要我早点回来。
这是一个很小的地方。我到邮局里去,很高兴在那里看见了几个印度职员,并且和他们攀谈了一下。我还见到了几个非洲人,我对他们的生活方式很感兴趣,很想多了解一些情况。
这就耽搁了一些时候。
我在船上还认识了几个统舱的乘客,他们也上岸了,想在岸上亲自做饭,好好地吃它一顿。这时我发现他们正打算回到船上去,于是就和他们一起搭上一只舢板。港内的潮水正在上涨,而我们的舢板又超过了正常的重量。浪潮是这么猛烈,连这只舢板都搭不住轮船的吊梯。它刚接触到吊梯,立刻又被浪潮冲开了。开船的头一遍哨子已经吹过了,我很着急。船长在船桥上看见这情形,下令延缓开船五分钟。当时船边还有另一只舢板,是一个朋友花了十个卢比为我雇来的。这只舢板把我从那只超重的舢板上接过去。这时吊梯已经拉上去了,因此我只好拉住一条索子上去,轮船马上就启碇了。其他的乘客都还没上去。这时我才体会到船长的警告是有道理的。
过了拉谟,第二个港口是蒙巴萨,然后是赞稷巴。在这里停泊的时间可长了,共达八、九天之久,于是我们另换了一条船。
船长很喜欢我,可是这种喜欢发展到一种令人不敢恭维的偏向。他邀请了一个英国朋友和我陪着他上岸逛一逛,我们坐了他的小艇上岸。逛一逛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一点概念也没有。而船长也不知道我在这样的行径中,还是一个一无所知的人。有一个招徕顾客的人把我们带到某些黑人妇女住的地方,每个人都被带进一个房间。我只是站在房里,羞得发呆了。只有天知道那个不幸的女人把我当什么人看待。船长招呼我的时候,我出来了,就象我进去的情形一样。他看出我是一个清白的人。起初我觉得非常害羞,但是因为除了害怕以外,我再也想不到别的事情,羞耻的感觉终于消退了,谢谢上帝:那个女人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打动我。我厌恶自己的懦弱,并为自己连拒绝走进房间的勇气都没有而感到可悲。
类似的事情在我这一生中,已经算是第三次了。有很多本来是无辜的青年,恐怕就是因为羞耻的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