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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亦如却不知,这奚月白已年过六十,却因洗心泉派对驻颜一术颇有独到之处,故而一直保持着青年的容貌。而这屈翾翎算起来是烟波棋叟的晚辈,入门又晚于奚月白,故这一声师兄并没有叫错。
众人见同为上三派之一的栖霞派高调跟进,加上不在场的九鬼又表示一体遵行,上三派实际上已经算是全票通过了,这个会开到这里其实已经算是开完了。
沈亦如一见不用本派出钱,已是长吁一口气,便一心都放在容貌酷似他二爷爷的奚月白身上,心中是五味陈杂,不知如何是好。
其他门派也不是各个都像元修那么不长眼的,赶忙一个个开口附和,不一会就连元修都已经转了话头,基调定下,余下事宜便是水到渠成:
首先下届大会在蜀中山开自是无疑,修缮扩建观宇一事么,钱财大家凑份子出。奚月白等人带头,没一会就分派的清清爽爽:
建筑所需的木材一是就近砍伐,近处不够的,就到云贵等地山中伐取,这事自然交给身在酆都的九幽鬼门办理。人工自然是中原门派去请。
诸事已定,众人喝了茶,差人出去宣布了事宜,又开始下一个议题:降妖。
“说起降妖,我听说云华道兄远从雁荡来时,路上也斩了一只妖龙,那一战真是气吞山河啊。”轻轻搁下茶盏,奚月白对一直一言不发的瞽道笑道:“此次这只虎妖听说也是偷吃了归云山的丹药才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想必道兄定是奉了紫云师叔的法旨来收服那妖孽了?”
奚月白虽说的淡然,这却是暗藏机锋了,一面挑明这虎妖之所以有能力行恶是因为你们看管不善,一面夸云华子道行了得,一面又说云华子想要把抓这老虎的事情独吞了。要知道这殿里殿外有多少人盯着这只老虎?谁愿意这东西独独归了哪家?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殿中诸人无不竖起了耳朵听瞽道怎么回答。那瞽道微微一笑:“月白师弟说笑了,来时路上确实是见了一条妖龙,不过那妖龙法力高强,我用尽气力也没能伤了他,教他溜了。至于这只虎妖,实在是本派丹炉看管不严,我临行前家师也确实颁了一道法旨,不过是叫我协助大家围捕虎妖,格杀便了。”归云山也是名门,虽然并不在上三派,甚至不在十家长老之一,但是门下实力之强却是不下于上三派的,掌门紫云真人更是天下有数的高人,连烟波棋叟、栖霞派门主都要礼让三分的角色。
奚月白见瞽道三两句话就把事情撕掳的一干二净倒也颇觉佩服,当下打了个哈哈:“如此甚好,我们此次来了这许多人,都算是各派中的精英,此次大会结束的又比往年略早,此次除妖就当做一道额外的论道考题,由各派弟子出手,诸位师叔伯兄弟就不要插手了。”
他这话一出殿中倒有十成十都在骂他奸猾了——这论道会刚刚结束,各派真正强力的弟子多数回山,带来的不过是充门面的,更有像百龄鹤翁、瞽道这样的单刀赴会的人,只让弟子出手?
反观这烂柯山却特意安排了纯字辈最为出色的十二名弟子!!栖霞派的屈翾翎也是带了栖霞派精兵强将而来,这样一来那老虎十有□要归这两派了。
可是瞽道不会开口反对,屈翾翎不必要反对,又等于上三派通过,下面各人虽然不服,但是也只好先答应,心里已然开始计较等会就传信回去搬兵了。
这下两件大事都已议定,奚月白吩咐人先陪沈亦如出去,临走却在沈亦如手心留了一张字条。复又回身,关上殿门,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要议。
到了晚上掌灯时分,大家又是一阵海吃海喝,只是这次换了烂柯山做东罢了,用罢饭,沈亦如便一人来到大殿后的树下,手里攥着白天奚月白给的纸条,上边写着:殿后树下,戌时,末了画了一把小剑的图样。
那柄小剑的样子正是沈卿翰留下,沈亦如吃到腹中好容易吐出的那柄玉石小剑!!
那人真是二爷爷!二爷爷不是死了么?怎么竟然还活着?还变成了仙人?这是怎么回事?那他当时为什么要走?爷爷出事他为什么没有回来?沈亦如脑中一团乱麻,嘴唇咬得青紫,都渗出血了也浑然未觉,小小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孤寂而倔强。
沈亦如眼看着树梢上的那轮白月,仿佛看见爷爷一袭白衣在房中鼓琴,二爷爷青衣玉笛合奏的景象,而今爷爷已经走了,这个幼时最为崇拜喜爱的二爷爷又究竟是谁呢?
正在胡思乱想间,就见月光照射下,一人闪了过来,那人身形极快,抓了沈亦如的右手几个纵身,已经出了蜀中观中。
到了一片林地,那人松开沈亦如,转过身来,正是奚月白。只见他换了一件水绿色布袍,绀青色腰带,腰间还插了一支碧绿的玉笛——这是沈亦如记忆中二爷爷的装束,沈亦如一见之下,原本已在眼眶中打滚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把抱住奚月白痛哭起来:“二……二爷爷,爷爷,爷爷他走了……”
奚月白神色也是一黯,脸上神色变了几变,终于强压下悲痛,微笑着轻轻拍了拍沈亦如的背:“我的如儿受苦了。”
好一会沈亦如才平复下来,奚月白见沈亦如哭得差不多了,便温言问道:“如儿,我来时路过沈家庄,怎么已经人去楼空了?你又是怎么进了这蜀中观的?”
“什么?陈福跑了?”沈亦如心中不禁凄凉,原想练成了本领便可回沈家庄报仇,却不想糟了如此变故,不免心中对奚月白的怨恨又加深了几分。
“如儿,我不在的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奚月白见沈亦如神色有异,追问道。
此时沈亦如已从与二爷爷相认的情绪中出来,想起这些年的经历,加之又与奚月白分离数年,不免起了了隔阂,生了怨恨:
你是仙人,你走之后爷爷每天长吁短叹闷闷不乐时你在哪里?
爷爷过世你在哪里?
管家和恶奴欺负我时你在哪里?
爷爷的尸体被扔出门外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被然扔出家门挨饿受冻的时候你在哪里?
沈亦如年纪虽小,但是这几年经历了诸多事情,心志远较一般同龄人成熟,这些年的苦痛已经将他变成一个内心颇为内敛倔强的性格,方才一时激动相认,此时却又记起之前所受的种种苦痛,神情不自觉间已经有些生硬,他别了一□子,脱开奚月白的手,说道:“爷爷死后,管家陈福霸占了田产,把爷爷的尸身和我丢出门外,幸得夏观主收留,又殓葬了爷爷,我也就留在观中修行,以求可以亲手为爷爷报仇,夺回沈家的田产。”
“……”沈亦如说的轻巧,在奚月白听来却字字如洪钟般敲入大脑,加之他先前仔细打量过沈亦如:一身破旧不合身的道袍,一双满是老茧的小手,身形又黑又瘦,神情中已不复当年的懵懂天真,却是一派坚毅,想必是受了不少灾劫,心中更是愧疚不已,道,“是二爷爷不好,让如儿受苦了。”伸手揽过想沈亦如,却不想被他侧身躲开。此举,让奚月白平和的心起了波澜,想来确实是自己走的太绝情,若时不时能回来看看,或许如儿就不必吃这么许多苦。
如此两人沉默了半晌,沈亦如首先打破沉默,对着奚月白一揖到底,生硬的说道,“爷爷便葬于这蜀中山上,不知奚仙长可愿同去祭拜。”
奚月白一听此言,神色一黯,想来如儿对自己怨恨已生,再加上多经磨难,使得性子偏激了,若想化解怕是不易,便叹了口气,说道,“那由如儿领路吧。”
于是这二人一路无话,便来到了后山之上。
奚月白一见这青石板碑,对未曾谋面的夏漠老道生出了些许感谢和歉意。奚月白原本就知道这老道与沈卿翰交好,但在此观如此贫寒的境况下,居然还能为他立如此体面的碑石,着实有上古遗风,真不愧为资历最老的门派。
再看石碑周围甚是清爽,不积落叶,不染浮灰更无杂草,想来一方面是沈亦如常来祭拜,另一方面也是那夏漠观主在此布了什么符咒。
一个漠不相关的人都能对卿翰如此上心,而我竟一去不返……想到此处,奚月白心中一阵抽痛,原来那自以为斩断的情思依旧在心,只是自己未曾注意。奚月白心中曾不止一次的设想再与沈卿翰重逢的画面,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