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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愤愤道:“赏善罚恶,是政治的根本,今第据西僧一言,便将罪犯赦免,就使逆伦伤化,也不足责,自古以来,无此法度呢!”成宗闻言,责丞相完泽道:“朕尝有言戒汝,毋使不忽术知道,今他退有后言,转令朕生惶愧!”欲要不知,除非莫为,况王道荡荡,岂可无故纵恶,讳莫如深耶!成宗之所以为成者,恐第成人之恶,非成人之美也。又使人语不忽术道:“卿且休言,朕今听卿!”
未几有奴告主人,主已坐罪被诛,诏令将主人官爵,给奴承袭。不忽术又进奏道:“奴可代主,大坏天下风俗,将来连君臣上下,都可不管,请即收回成命!”成宗悔悟,乃将前旨取消。视国事如儿戏,元政之颠倒可知。完泽以不忽术位在己下,特膺宠眷,且遇事直言,不少回护,心中未免衔恨。不忽术曾保荐完泽,今反恨他直言,人心之难料如此!廷臣亦多与不忽术有嫌,怂恿完泽。直道难行,令人浩叹。完泽遂请不忽术外用,调授陕西行省平章政事,成宗亦以为然。无非恐他多言。诏已下,被太后弘吉剌氏闻知,呼帝入内,与语道:“不忽术系朝廷正人,先皇帝所付托,汝奈何令他外用?我实不解。”成宗乃留使在京,仍供原职。
是年十二月,有大星陨于西北,声如雷鸣。廷臣共以为不祥,但未知有何变故。越数日,忽报太傅知枢密院事伯颜病殁,备书官职,一如史家书法。成宗悲悼辍朝。伯颜智勇深沉,曾将二十万军伐宋,如将一人,诸将仰之如神明。元将最喜屠戮,伯颜亦时申禁令,还朝未尝言功,嗣后出御外务,入靖内讧,朝廷倚作长城,中外推为柱石,好算是一位出将入相的全材。卒年五十九,赠太师,谥忠武。
越年即成宗元年,年号元贞,寰宇承平,宫廷静谧,没有大事可表,惟授嗣汉三十八代天师张与材,为太素凝神广道真人,管领江南道教。信释及道,所以特书。又册立驸马托里斯女伯岳吾氏为皇后。伯岳吾一作巴约特。后有才略,册立后,成宗颇加敬惮,因此渐预外事,容后再表,暗伏下文。
元贞二年,赣州民刘六十,聚众万余,私立名号。成宗遣将往征,多半退缩不前,匪势益盛。亏得江淮行省左丞董士选,亲自往讨。至兴国,距贼营百里,命将校分守待命,先把奸吏贪民,查实正法。百姓很是感奋,争出投效,遂导兵入贼寨,一鼓荡平,六十就擒。士选拜表奏捷,但请黜赃吏数人,并不言杀贼功绩。舆论称他不伐,这也可谓元室良臣了。不没善人。
越年,复改元大德,五台山佛寺告成。山在山西五台县东北,五峰耸立,高出云表,山上无林木,状如台然,因名五台。先是世祖在日,深信佛教,尝推拔思巴为帝师,尊信备至。凡西域郡县土番地方,设官分职,尽归帝师管辖。每遇大朝会,百官班列,帝师独专席座旁,以此朝右大臣,莫得与帝师敌体。甚且帝后妃主,亦须向帝师前受戒,膜拜顶礼,帝师居然受拜。拔思巴又靠着些小才,创制蒙古新字,字仅千余,字母四十有一,世祖令颁行天下,与梵文并重。升号拔思巴为大宝法王。至拔思巴死,赠他嘉号,几乎记不胜记。看官记着,乃是皇天之下,一人之上,宣文辅治,大圣至德,普觉真智,佑国如意,大宝法王,西天佛子,大元帝师。奇称怪号,自古罕闻。其弟亦怜真嗣职,亦怜真夭逝,西僧答儿麻八剌乞列承袭,权力如故。
世祖殂后,宫廷中迷信益深,成宗母弘吉剌氏,因饬建五台山佛寺,命司程陆信等统率工役,驱役民夫,冒险入山谷,伐木运石,压死至万余人。寺既成,弘吉剌太后,备驾临幸,惹动了监察御史李元礼,竟草奏数百言,力为谏阻。中有扼要数语,录述如下道:
五台山创建寺宇,工役俱兴,供亿烦重,民不聊生。伏闻太后临幸五台,尤不可者有五:盛夏禾稼方茂,民食所仰,骑从经过,不无蹂躏,一也。亲劳圣体,经冒风日,往复数千里山川之险,万一调养失宜,悔之何及!二也。天子举动,必书简策,以贻万世,书而不法,将焉用之,三也。财非天降,皆出于民,今日支持调度,百倍曩时,而又劳民伤财,以奉土木,四也。佛以慈悲为教,虽穷天下珍玩供养不为喜,虽无一物为献亦不怒,今太后欲为兆民求福,而亲劳圣体,使天子旷定省之礼,五也。伏望回辕中道,端处深宫,上以循先皇后之懿范,次以尽圣天子之孝诚,下以慰元元之望;如此,则不祈福而福自至矣!
奏上,中丞崔彧见他言词鲠直,不敢上闻,遂将原奏搁起。于是慈舆西幸,千乘万骑,前后拥护,说不完的热闹,写不尽的庄严。所过地方,供张浩繁,有司一律跪迎,盛称太后仁慈,为民祈福。只河东廉访使王忱,独述建工时的损害;并谓建寺所以福民,福尚未及,害已先受,恐朝廷初意,未必如是云云。太后亦为动容,令颁给国帑,抚恤工役家属。迨到了五台,拈香已毕,赏赐僧侣也费了巨万,实则统是民膏民脂。为了泥塑木雕的佛像,吸尽万民血液,这又何苦呢!当头棒喝。
太后回銮后,忽侍御史万僧,取元礼封章入奏,略称崔中丞私昵汉人,李御史大言谤佛,俱应坐罪。惹得成宗恼恨起来,令完泽、不忽术逮讯。完泽道:“往时臣亦入谏,太后谓先皇帝已有此心,非臣所知。”不忽术恰云:“他御史惧不敢言,独一元礼直谏,不特无罪,还当加赏!”两人枉直,可于言下见之。成宗沈吟半晌,瞿然道:“御史元礼说的很是,遂任元礼原职,万僧罢职。弄巧成拙,世之好讦人者,俱应如此处置。小子有诗咏道:
害人反把自身当,天道原来善恶彰;
我佛有灵应亦笑,痴迷唤醒即慈航。
五台事了,八邻又来警报,说是海都复猖獗得很,已由钦察都指挥使床兀儿,领兵抵敌去了。事详下回,请看官续阅。
故太子真金已死,世祖之意,将递授皇孙,不应出使镇边,致有绝续之虑;况世祖年已八十,宁能长生不死乎?宫车晏驾,方遣使告哀,直至三月无君,幸有伯颜总己以听,方得无事,否则殆矣!然犹须假玺愚民,带剑宣命,以定策之大政,凭诸神道武力,侥幸成功,是固不足为后世训,宜乎后嗣之奇变迭出也。成宗嗣立,佞佛如故。太后虽贤,卒不能脱妇人之见,以致亲幸五台。李元礼一谏,千古不朽,崔彧之匿不上闻,果奚为者?元之兴不恃僧侣,元之衰亡,实自僧侣贻之。上昏下蔽,何以为国耶?
惩前毖后,请鉴是书!
第二十七回 得良将北方靖寇 信贪臣南服丧师
却说海都被伯颜战退,两年不敢入寇。嗣闻世祖已殂,伯颜随殁,复乘隙进兵,即将八邻据去。八邻亦称巴林,在今阿尔泰山西北,势颇险要。钦察都指挥使床兀儿,一作绰和尔。系土土哈三子,曾以从征有功,封昭勇大将军,出镇钦察。既闻海都袭据八邻,遂一面驰驿奏闻,一面率北征军越过金山,即阿尔泰山。攻八邻地。
八邻南有答鲁忽河,两岸宽广。海都将帖良台阻水扎营,伐木立栅,把守得非常严密。俟床兀儿师驰至,命将士下马跪坐,持着弓矢,一排儿的待着。床兀儿本欲渡河,看他这般严备,不敢轻渡,但矢不能及,马不能前,如何可以进攻!他竟想出一法:命麾下吹起铜角,清音激越,又令举军大呼,声震林野。这也是疑兵计。帖良台部下,大吃一惊,不知所措,相率起身上马。床兀儿趁他慌乱,立即麾军齐渡,涌水拍岸,木栅为之浮起。守军失恃,吓得脚忙手乱,所持弓矢,不是呆着,就是乱放,经床兀儿奋师驰击,已没有招架能力。帖良台拨马先逃,余众四散奔逸。床兀儿追奔五十里,不及乃还,把他人马庐帐,一律搬回。
行至雷次河,遥见山上有大旗招展,料是海都遣来的援军,当下挑选精锐,作为前锋,由自己带着,径自渡河,奔山上冈。那山上的敌将,名叫孛伯,刚思下山对仗,不防床兀儿已经上山,执着令旗,舞着短刀,纵辔跃马而来。孛伯亦仗胆上前,与他接战,两马方交,床兀儿部下,已大呼杀入。那时不及争锋,急忙领兵拦截,无如顾彼失此,阻不胜阻,未到一时,已是旗靡辙乱,无可约束。大众沿山奔窜,马多颠踬,被床兀儿痛杀一阵,十死八九。只无从追寻孛伯,想是乘间脱逃,穷寇勿追,收军回营,复遣使奏捷。成宗闻报,免不得有一番奖赏。
是时诸王也不干,系太宗庶孙,也叛应海都。驸马阔里吉思,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