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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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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替他设法,将他父子姓名,列入童贯军籍中,只说是积有军功,应给官阶。这是官场通弊。自是朱冲父子,居然紫袍金带,做起官来。好运气。徽宗性好珍玩,尤喜花石,京令冲采取苏、杭珍异,随时进献。第一次觅得黄杨三本,高可八九尺,确是罕见奇品,献入后大得睿赏。嗣后逐件献入,无物不奇,徽宗更觉心欢。至是蔡京遂密保朱勔,令在苏州设一应奉局,专办花石,号为“花石纲”。勔既得此美差,内帑由他使用,每一领取,辄数十百万,于是搜岩剔薮,索隐穷幽,凡寻常士庶家,间有一木一石,稍堪玩赏,即令健卒入内,用黄封表识,指为贡品,令该家小心护视,静待搬运,稍一不谨,便加以大不敬罪。到了发运的时候,必撤屋毁墙,辟一康庄大道,恭舁而出。士庶偶有异言,鞭笞交下,惨无天日。因此民家得一异物,共指为不祥,相率毁去。不幸漏泄风声,为所侦悉,往往中家破产,穷民至卖儿鬻女,供给所需,或既经毁去,被他察觉,又硬指他藏宝不献,勒令交出,可怜苏、杭人民,无端罹此督责,真是冤无从诉,苦不胜言。而且叱工驱役,掘山辇石,就使穷崖削壁,亦指使搬取,不得推诿,或在绝壑深渊,也百计采取,必得乃止。及运物载舟,无论商船市舶,一经指定,不得有违,篙工柁师,倚势贪横,凌轹州县,道路侧目。朱勔假势作威,更了不得凶横。会从太湖取一巨石,高广俱约数丈,用大舟装运,水陆牵挽,凿城断桥,毁堤坼勔,历数月方达汴京。役夫劳敝,民田损害,几乎说不胜说。勔奏报中,反谓不劳民,不伤财,如此巨石,安抵都下,乃是川渎效灵,得此神捷,因此宫廷指为神运石。后来万岁山成,即将此石运竖山上,作为奇峰,下文再表。

且说赵挺之辞右相后,心恨蔡京不置,每与僚友往来,必谈蔡京过恶。户部尚书刘逵,与挺之最称莫逆,尝言有日得志,必奏黜蔡京。崇宁五年,春正月,彗星出现西方,光长竟天。徽宗因星象告警,避殿损膳,挺之与吴居厚请下诏求言,当即降旨准奏,且擢居厚为门下侍郎,逵为中书侍郎,逵遂乞碎元祐党人碑,宽上书邪籍禁令。徽宗亦俯如所请,夜半遣黄门至朝堂,毁去碑石。次日蔡京入朝,见党碑被毁,即入问徽宗。徽宗道:“朕意宜从宽大,所以毁去此碑。”京厉声道:“碑可毁,名不可灭呢!”这一语声彻朝堂,朝臣都觉惊异,连徽宗亦向京一瞧,微露怒容。敢怒不敢言,亦觉可怜。既而退朝,不到半日,即呈入刘逵奏牍,极陈:“蔡京专横,目无君父,党同伐异,陷害忠良,兴役扰民,损耗国帑,应亟加罢黜,安国定民”等语。徽宗览奏未决,嗣司天监奏称太白昼见,应加修省,乃赦一切党人,尽还所徙,暂罢崇宁诸法,及诸州岁贡方物,并免蔡京为太乙宫使,留居京师。复用赵挺之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挺之入对,徽宗道:“朕见蔡京所为,一如卿言,卿其尽心辅朕!”既知蔡京罪恶,何不罢黜他方?挺之顿首应命。自是与刘逵同心夹辅,凡蔡京所行悖理虐民的事情,稍稍改正,且劝徽宗罢兵息民。

一日,徽宗临朝谕大臣道:“朝廷不应与四夷生隙,衅端一开,兵连祸结,生民肝脑涂地,这岂是人主爱民至意?卿等如有所见,不妨直陈!”挺之接奏道:“西夏交兵,已历数年,现在尚未告靖,不如许夏和成,得抒边衅。”徽宗点首道:“卿且去妥议方法,待朕施行。”挺之退语同列道:“皇上志在息兵,我辈应当将顺。”同列应声称是,不过数人,余多从旁冷笑。看官不必细猜,便可知是蔡京旧党,尚遍列朝班呢。挺之归,属刘逵补登奏疏,大旨是罢五路经制司,黜退陶节夫,开诚晓谕夏人等事。奏入后,大旨照准,徙陶节夫知洪州,遣使劝谕夏主,夏主也应允罢兵,仍修岁贡如初。

惟蔡京为刘逵所排,愤怨已极,必欲将逵除去,聊快私忿。当下与同党密商,御史余深、石公弼等道:“上意方向用赵、刘,一时恐扳他不倒,须另行设法为是。”京便道:“我意也是如此,现已设有一法,劳诸君为后劲,何如?”余深问是何计?京作鸬鹚笑道:“由郑入手,由公等收场,赵、刘其如予何?”王莽学过此调,蔡公亦欲摹仿耶!余、石等已知京意,齐声赞成。揖别后,即分头安排,专待好音。看官听着!这由郑入手一语,乃是隐指宫中的郑贵妃,及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的郑居中。郑贵妃系开封人,父名绅,曾为外官,绅女少入掖庭,侍钦圣向太后,秀外慧中,得列为押班。徽宗时为端王,每日问太后起居,必由押班代为传报。郑女善为周旋,能得人意,况兼她一貌如花,哪得不引动徽宗?虽无苟且情事,免不得目逗眉挑。至徽宗即位,向太后早窥破前踪。即将郑女赐给,尚有押班王氏,也一同赐与徽宗。徽宗得偿初愿,便封郑女为贤妃,王女为才人。郑氏知书识字,喜阅文史,章奏亦能自制,徽宗更爱她多才,格外嬖昵。王皇后素性谦退,因此郑氏得专房宠,晋封贵妃。《宋史·;郑皇后传》有端谨名,故本书亦无甚贬词。居中系郑贵妃疏族,自称为从兄弟,贵妃以母族平庸,亦欲倚居中为重,所以居中恃有内援,颇得徽宗信用。蔡京运动内侍,令进言贵妃,请为关说,一面托郑居中乘间陈请。居中先使京党密为建白,大致为:“蔡京改法,统禀上意,未尝擅自私行,今一切罢去,恐非绍述私意。”徽宗虽未曾批答,但由郑贵妃从旁窥视,已觉三分许可。贵妃复替京疏通,淡淡数语,又挽回了五六分。于是居中从容入奏道:“陛下即位以来,一切建树,统是学校礼乐,居养安济等法,上足利国,下足裕民,有甚么逆天背人,反要更张,且加威谴呢?”徽宗霁颜道:“卿言亦是。”居中乃退,出语礼部侍郎刘正夫。正夫也即请对,语与居中适合。徽宗遂疑及赵、刘,复欲用京。最后便是余、石两御史,联衔劾逵,说他:“专恣反复,陵蔑同列,引用邪党。”一道催命符,竟将刘逵驱逐,出知亳州。赵挺之亦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祐神观使。再授蔡京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京请下诏改元,再行绍述。乃以崇宁六年,改为大观元年,所有崇宁诸法,继续施行。吴居厚与赵、刘同事,不能救正,亦连坐罢职。用何执中为中书侍郎,邓洵武、梁子美为尚书左右丞,三人俱系京党,自不消说。

郑居中因蔡京复相,多出己力,遂望京报德。京也替他打算,得任同知枢密院事。偏内侍黄经臣,与居中有嫌,密告郑贵妃,谓:“本朝外戚,从未预政,应以亲嫌为辞,借彰美德。”黄经臣想未得赂,故有此语。郑贵妃时已贵重,不必倚赖居中,且想借此一请,更增主眷,也是良法。遂依经臣言谏阻。徽宗竟收回成命,改任居中为太乙宫使。居中再托京斡旋,京为上言:“枢府掌兵,非三省执政,不必避亲。”政权不应畀外戚,兵权反可轻畀么?疏入不报。居中反疑京援己不力,遂有怨言。京也无可如何,只好装着不闻。徽宗恐不从京言,致忤京意,乃将京所爱宠的私人,擢为龙图阁学士,兼官侍读。

正是:

权奸计博君王宠,子弟同侪清要班。

究竟何人得邀擢用,且看下回便知。

…………………………

人主之大患,曰喜谀,曰好侈,曰渔色,徽宗兼而有之。因喜谀而相蔡京,因好侈而用朱勔,因渔色而宠郑贵妃。蔡京大憝也,朱勔小丑也,郑贵妃虽有端谨之称,然观其援引蔡京,倚庇郑居中,亲信黄经臣,均无非为固宠起见,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宣圣岂欺我哉?赵挺之、刘逵未尝不与邪党为缘,第争权夺利,致与京成嫌隙,崇宁诸法之暂罢,岂其本心,不过借此以倾京耳。然京之邪尤甚于赵、刘,倏伏倏起,一进一退,爵禄为若辈播弄之具,国事能不大坏耶?而原其祸始,徽宗实尸之。徽宗若果贤明,宁有此事?读此回窃不禁为之三叹曰:“为君难!”

第五十一回 巧排挤毒死辅臣 喜招徕载归异族

却说徽宗再相蔡京,复用京私亲为龙图阁学士,兼官侍读,看官道是何人?乃是京长子蔡攸。攸在元符中,曾派监在京裁造院,徽宗尚在端邸,每退朝遇攸,攸必下马拱立,当经端邸左右,禀明系蔡京长子,徽宗嘉他有礼,记忆胸中,即位后,擢为鸿胪丞,赐进士出身,进授秘书郎,历官集贤殿修撰。此时复升任学士,父子专宠,势益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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