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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卫风(水遥、卫风无月)-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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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我们刚才看过了场地,队型要稍稍拉长一些,乐师和鼓手靠东墙坐,殿下是和他们一起进入殿心,还是……”
    飞天四下里看了看,指指廓柱那里的垂帐流纱,“我等下站那里吹笛就好,离乐师们近些。”
    汉青答应着。
    乐人舞伎陆续进场,虽然人众却是井然有序,从边门鱼贯而入,在已经安排好的靠边位置席地落坐,空出殿心一大片场地。
    飞天看看脚下那光可鉴人,一尘不染的地面,微微笑了。所有人都争取轻盈无声,所以……他要的反而是……有声。节目肯定没有这里的精致,但是一定是独特的。
    飞天突然想起件事来,“舟总管呢?”
    “被这里岳总管请去帮忙呢,今天宾客极多。”
    飞天顺口问:“我以前有没有庆祝过生辰?”
    汉青咬住嘴唇,犹豫了一下才说:“辉月殿下是大祭神的弟子,出身也高贵……殿下是……流亡的遗民之子,不知道生辰是何时何日……殿下从前都没有庆祝过。殿下……”汉青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明年……我为殿下庆祝生辰,好不好?”
    飞天愣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好,一言为定。”
    汉青也笑起来,明丽的脸一瞬间耀眼动人。
    忽然四周静寂了下来,听到衣物隐隐摩擦的声音,司仪唱名:“天帝陛下到——”
    所有的人都起身拜倒行礼。
    听到那些步声从殿堂深处走来,一路步上高阶。然后,一个清朗平和的声音道:“今日是为辉月殿庆生而来,理应众人同乐,不必拘礼。平身。”可是那声音里却威严流转,令人闻而起敬。
    这就是天帝?今晚必须面对的人?
    飞天定定神。另一个声音说:“陛下驾临,令辉月殿蓬毕生辉。”
    这声音……像是一缕月光,映亮眼目,又似一线清风,拂面生凉。令人遍体舒爽的声音。
    长阶下的人纷纷起身重又落坐。
    飞天有些怔忡。汉青握着他的手,紧了一紧,轻声道:“楚姿姑娘第一个上场。”
    飞天集中注意力看向场中。
    “是楚姿姑娘……”汉青的声音很小。
    像乳燕般灵巧飞翻的舞伎中间,站着纤纤身影。是楚姿。
    她恭身下拜,然后盈盈站直。那一身衣裳有蓝的、金的、青的、桔的华彩,华美异常。清泉似的乐声流泄,她缓缓地折腰,展袖,从极静到灵动只用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瞬间如翩飞的蝶,华翅张扬,彩光四射。
    那是没有看到她的人想象不到的绝美华丽。舞姿与乐声配合得毫无间隙,一毫一发的不协调都没有。让人移不开视线,说不出话来。这像是一个最美的梦境,令人沉醉而不愿返。
    “殿下,下二、三场是献唱。”汉青声音很低,“殿下真要……亲自吹笛么?可能,又会被人说是不自重身分……”
    飞天看了看那至高的平台上,坐着的定夺他命运走向的人。
    天帝,辉月,星华。还有一席是为他而留。如果不表演,现在去和他们同坐?难以想象那束缚和痛苦,肯定如坐针毡般难过。
    不,不想现在就到那里去。也许这场表演,是在这地方的最后一次,随心所欲。
    第二场献唱开始的时候,队列已经起身开始预备。不愧是天人,虽然穿着特制的鞋子,走路依旧轻巧无声。他们站在场边预备的时候,飞天就立在刚才那根廊柱的下面。帷幔重重,他在阴影里站着。……命运……就在今晚要天翻地变了吗?
    汉青安排很周到。第三场表演的人退下后,穹顶的华灯一瞬间全部转暗了。在这黑暗中,队列静静地立在大殿正中。四周有窃窃低语。
    轻轻地,响起一下铃响。脆铃声响,一声,接一声,模拟着人心跳动的频率,单调的,脆弱的,空远的。穹顶上亮了一盏灯。
    弦索流泄乐音,那灯亮下的人影动起来,脊背挺直坚削,分腿,回步,在空旷的大殿的地面上踏响。整齐而划然,不像是几个人同时踏击,听起来只有一声,只像一个人脚步。
    这里的舞蹈都在追求着飘逸出尘,轻灵无声。飞天要的却是有声。灯又亮了一盏,在远远的队列边角上,那几个被光照亮的人形,也随着乐声动作起来。
    华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由静变动的人越来越多,而舞步却一丝不乱。队列由二变四,由四变八,由八变成十六……人逐渐分散,脚下的力量渐渐加重。那踏击的脆响由小至大,由远而远,虽繁却不乱,虽众却不杂。像是被风带起的海浪,从空远的地方,缓缓漫卷了过来!忽然铃鼓齐响,如晴空中响起一道惊雷。惊涛骇浪扑天卷地而来。那如雷鸣雨击的舞步骤然加快,每一下都重重踩击,一下与一下之间没有一丝空隙让人喘息,却又声声分明绝未紊乱。像是被千军万马追赶,那样急促而迫切的步声。队列四散开去,响彻整间大殿,像狂风骤雨,踏在每个人的胸前心上的舞步,铺天盖地,淹没一切!
    托高,飞扬,动荡……一直掀起来,穹顶彷佛都在摇晃,要被撼动掀翻!
    众人心跳得像是要突破胸腔,眼睛充血发热,全身每滴血、每分血肉都在跳跃,被这喧天的乐声与舞步声席卷淹没击成齑粉,化成火焰变成浪花!
    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狂风中的海涛重重拍击巨岩,浪涌花飞,坚硬与剧烈,冲撞与挺立!追与逃的急迫!争与夺的激烈!像是要毁灭一切,一丝不留,让人不能呼吸,血液全部冲向头脸!
    忽然穹顶上的灯灭了。所有的声响像是人的错觉,一瞬间全归于寂静,死一样的寂静。甚至没有呼吸声。
    犹如在拼命攀爬奔逃的时刻,一脚踏空,像是极细的钢丝勒进了皮肉,掐住了喉咙。剧烈的心跳无处可归,紧迫的心弦无处可靠。死一样沉寂,让人不安的沉寂。
    飞天缓缓举起短笛,轻轻吹响。笛声幽咽涩然,荡气回肠。像是一线幽光,被重重竹影松波折迭阻隔;像是一缕游丝,漫舞不定。一阵大风就能吹熄的烛光一样的,细弱而空灵的笛声。盘旋低徊,千折百转。
    汉青空灵的声音,在人丛中轻轻吟咏出声。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花摇情满江树。
    ……
    语音袅袅,笛声袅袅。黑暗空远的殿堂中,只有汉青的声音和笛声。语声停歇,笛子却是愈吹愈回肠荡气。远远地,又亮了一盏灯。灯下的人,缓缓地退去。那低而轻的步声,渐渐地远去。一线光,一缕音。终归于寂。
    飞天轻轻吁口气,圆满结束了吧?
    不知道哪处角落忽然吹起一阵风,将遮掩飞天身形的纱吹得飘飞开去。飞天火红的衣带和披散的头发,一起飞扬,他甚至没来得及放下唇边的短笛。殿中灯盏明灭有致,黑白灰,浓浓浅浅的涂抹,有一抹嫣红,鲜明得让人触目惊心。
    很多年后,有人给我看了一张淡墨的画。
    黑白灰,浓浓浅浅的涂抹,有一抹嫣红,鲜明得让人触目惊心。
    红衣黑发,短笛如玉。明月千里,余香满身。恍如隔世一般,从不知道,那时的我,在人的眼中,是这般模样。令所有人的,驻足侧耳,定定凝望的一抹鲜红色。在暗沉的殿堂中,飘然欲飞的一点红衣。
    汉青的声音重又响起,清亮的少年声音,连同那二百个舞者,齐齐地说:“飞天殿恭贺辉月殿下生辰。”
    “殿下……”汉青替飞天把繁复的礼服一层层穿上身。
    内衫、衬衣、薄服、长袍、短袂、华甲……一件又一件,把人像粽子一样包了又包、捆了又捆。
    飞天动了一下,觉得真是举步维艰。身后有华丽繁复,迤逦一地的长长衣襬。“太重了……”飞天费力地仰头吸气,任他扣上宝石的系颈钮扣,“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殿下,正服就得这么穿。幸好这是辉月殿下过生辰,不是大礼服。要是天帝陛下过生辰,那件正装光头冠就是……”他比划了一下,“这么高。”
    吓、吓死人了,飞天差点咬到舌头。那脖子还不得压断!
    “殿下,我身分低微……”汉青终于最后理好了飞天腰间的佩饰,“不能陪您上去。您自己……多留神。”
    “嗯。”
    汉青目光中水光盈盈。
    汉青……飞天差点咬到舌头。把那个遮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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