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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一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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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来一只小的。”我和母亲不太吃鸡肉,就犒劳她和孩子了。

“大兄弟,15元,吃好再买,我王老三的扒鸡,你吃了就知道了。”老头说。

经过天下客商场,我被几个卖花的吸引住了,花很便宜,那红玫瑰、黄玫瑰1元两只,百合只有2元一只。

“叔叔,买我的吧,我的2元五只,妈妈住院了,我出来卖花,弟弟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做饭。”一个大约10岁的小姑娘扯着我的衣角,怯怯地说。小姑娘大大的明眸带着无限天真和单纯,围着一条手工织的毛巾,手冻得像玫瑰那样饱满。

“好,小姑娘,我买,多买几只,这百合我也要了。这么冷的天,快回家吧。”我突然被小姑娘感动了。

在蛋糕店,我买了一只20元的。“大兄弟,刻个什么造形的?”师傅问。“你在上面刻个小狗吧,我小孩是属狗的。”我说。

“修,修,你慢点行不行!小心!别拿铲子乱铲,拿过来。”刚走进“夹皮沟”,我就听见她村妇似的声音在狭小的胡同里高高地荡漾着,挤得满胡同散不出。

“妈妈,我爸回来了,我爸回来了。”修一转身看见了,撒丫子就奔来,“扑通”一下磕在地上,爬起来继续跑。

“爸爸,爸爸。”修抱着我腿,接着就看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她也出来了,看着我,脸上洋溢着笑容。

母亲正在厨房里蒸包子,带着一身热气,粘着满手面粉,笑呵呵地龇着不全的牙齿。“今天是修生日,我寻思着他爸就能回来。”

“爸爸,我要点生日蜡烛,我要点生日蜡烛。”修拉着我的衣角。

“好好,爸爸给你点蜡烛。”我哄着修说。边点上蜡烛,边用剪刀剪着玫瑰多余的杆茎和枯黄的花瓣。

朦胧的蜡烛下,烛光里修天真烂漫的笑容,老母亲笑呵呵地剥着她永远吃不够的地瓜,因为烫,两手不停地来回掂着,脸上洋溢着幸福,整个家庭呈现着一种恬然和谐的美。我寂冷的心猛然找到了家的感觉。

“修,咱们找一个大瓶子,把玫瑰花插上。”我说。

“爸爸,就用那个大花瓶吧。”修指着桌子上的一个内镶金陵十二钗的瓷瓶。

“好主意!就奢侈回吧。”我笑呵呵地插着玫瑰。

“爸爸,我来浇水。”修拿起塑料勺子就去水龙头接水。

大红的玫瑰富贵典雅,端庄正重;淡黄的玫瑰含羞待放,温文尔雅;洁白的玫瑰高雅清洁,超凡脱俗;淡紫色的康乃馨和谐美满;乳白的百合落落大方,房间里顿时多了股淡淡的清香,浓浓的暖意,醇醇的温馨。

“明年我就毕业了,再重新找份工作,我们好好地过日子,我也用不着来回奔波,你们再也不用这样受苦了。咱娘也可以回老家了。”我喝了口酒,由衷地感叹。

“是啊,我和孩子都盼着你赶紧毕业,好在一起过日子。”她也高兴地说。“自从认识三年多,还没给你过次生日,哎,你生日是哪天?等我和修也给你过生日。”透过疏密相间的散发着浓浓郁香的玫瑰花丛,我呷了口“景阳春”酒,欣慰欢快地说。

“我……我的生日是十一月,有的年头有,有的年头还没有。”她亮着大大的深深的眼睛,慢吞吞地说。

多么简单的问题怎么这么复杂!我突然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郁闷,一仰头倒了口酒,散发着浓浓醇香的百年老酒竟然进去是辣辣的苦苦的。

“喝不喝稀饭?”母亲拿起碗来问我。

“不喝!”我一扭头。当夜,我闷闷地睡着,她隔着修摸索摸索过来侵犯我,我一翻身故作深睡。

转眼就是1997年春节,按照风俗,大年初二要去给丈母爷、丈母娘拜年。“姥爷!姥娘!”刚进门修就甜甜地喊着。她娘家是安丘山区的一个叫冢子坡的村庄,走进她娘家麦秸草覆盖的老屋,干巴巴的院子里没栽一棵树,只有门口右边有一盘孤零零的磨。虽然是过年,家里仍然比较零乱,一条黑干巴狗在院子里追逐着几只鸡到处乱跑,最西边的厢屋还养着一头驴,散发着浓浓的驴屎蛋子味。不像我父母,老家房子和我年龄一样大,接近30年了,房子虽老,但父母整理得井然有序,衣服被子整齐地叠放着,院子里栽着宽大婆娑的梧桐树和高大的楸树,给整个家庭带来无限生气。

“修,来,让姥爷抱抱,又长一大截了。”他姥爷说着,拿出了50元。“你们都不要攀比,我就一个女婿,这么一个外甥,当然要比你们多给钱。”他姥爷对自己的三个孙子说。

“修他爸屋里坐,正好你姨家表兄也来看我。这是你姨家赵路长,在济南一家房地产公司。你们都在济南,多联系。”他姥爷指着在炕沿坐着的一个中年人给我介绍。

我礼貌性地伸出手,他也起来和我握手。

“听说你在山东医科大学读研,我住在郎貌山小区,你们学校离我那不远啊,有时间到我家来玩。”他说。

“好,有时间一定去。这过了年就毕业了,再不去没机会了。”我说。

“老三,你搬上桌子来,今天在炕上吃饭。”他姥爷说,“上炕,修他爸,路长,你也上去。”我脱了鞋,盘腿坐下,衣服穿得太厚,也不习惯盘腿坐炕了,我干脆坐在他们卷着的铺盖卷上。

“姨父,你给我找个马扎,我这身子胖的,盘腿坐不下。”赵路长说。

“大大,今天喝我带来的酒吧。”我说。为了来拜年,我特地买了济宁产的一种“心”酒,以表示自己的孝心。

“好,三儿,你打开你姐夫带来的酒。”岳父说。

“来,涵穹,没想到今天我来看俺姨父,在这里认识你。初次见面,我敬你一杯。按说,我得喊你姐夫。哎,你哪一年的?”赵路长端起酒杯敬我。

“我1968年的,你呢?”我痛快地一盅下去,夹了块糖炸溜溜肉。

“我1963年的,亦菲姐比我大一岁。我得正儿八经喊你姐夫啊,来,姐夫,我再敬你一杯!”赵路长说着,一口下去。

我的眼睛蓦地闪了一下,糖炸溜溜肉含在嘴里凝滞着,嘴巴张着。好久,我感到嘴里好像嚼了一只屎苍蝇,恶心得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顶在咽喉难受着。

“来,路长,喝!”我恢复了镇静。

“大大,给您拜年,祝您新年愉快!身体健康!我敬您三杯!您随便喝。”我一改以往喝酒扭扭捏捏,不男不女的作风,变得豪爽慷慨大气。一两半酒盅,我连饮三杯。

“路长,第一次见面,我敬你三杯!”我转向赵路长。

本来胃不好,平常不敢喝白酒,自从读研究生,我就几乎不沾白酒了。只要喝得稍多一点,我就吐,脑袋疼得像炸了一样。今天,是大年初二,我终于弄明白,她竟然比我大6岁!大就大罢,你为什么当初不和我说清楚?让我糊里糊涂四年了。我口不离酒,手不离瓶,也不吃菜,一气下去近一斤,用糊里糊涂的酒来掩盖自己终于的清醒。我要喝酒,我要让我糊里糊涂,我为什么要弄明白?为什么不让我一辈子不知道这些?永远让我生活在那个神秘的光晕里一直到死也不知道,也就无所谓了。可现在好了,我知道了她的病,又知道了她年龄的秘密。

“姐夫,你好酒量啊!”赵路长敬佩地说。

“没关系,这点酒,算什么。”我头脑呼呼的像一团火,已是头重脚轻,迷迷糊糊。

“姐夫,我们弟兄三个敬你!”她三个弟弟也端起酒杯。

“好,喝!”喝到这份上了,也觉不着酒辣了,反正只顾向肚子里倒。

“修他爸,你放心!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婿,他三个舅会好好对待你的。你们别让你姐夫喝了,我看他喝的不少了。”他姥爷说。

“你们先喝着,我出去方便一下,回来咱们再喝。”我头重脚轻,摇摇晃晃起身,差点把桌子上暖瓶蹭倒。

“你小心一点。”她正在外面看着修玩放鞭炮。

狠劲推开她家的猪圈,虽没有猪,却比养着猪还龌龊,圈里顶上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地上放着些农用工具,土如指厚,像古墓一样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有打扫过。我红红的眼珠四下扫着没有下脚的地方,用手扫了扫头上的蜘蛛网,干脆,到河边。

她家墙外是一条干枯的小河,我摇晃着快步走进灌木里,手指戳进喉咙里,“哇哇”地吐着,黄黄的胆汁都吐出来了,喉咙里苦苦的。什么他娘的“心”酒!我想表达我的心,可月亮代表不了我的心,月亮的光晕糊弄了我的心,糊弄了一颗四年死心塌地的心;太阳代表不了我的心,毒花花的太阳刺得我耀眼,让我看不透太阳的本来面貌,结果我自己糊弄了我自己。我吐的不是酒,我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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