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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也是!你说对我有没有影响?”我突然害怕起来,秋天的露水打在我身上,凉凉的,我打了一个寒战。
“不敢说。这个阴影在你这一代还不一定能消除。好好干!争取大学毕业找份好工作,别让人瞧不起!”五叔说。
“五叔,我推会儿吧。你拉着。”下坡了,我主动提出来。
“好,你小心!扣好袢!把袢放长点。”五叔把车子停下来。
我打量这整年与父亲相伴的带有经典和现代相结合的交通工具,扣好袢,两手攥紧车把,弯腰拾车,屁股后倾,身子前倾,慢慢地放着车子前行。
不知哪位领导有这么好的眼力,选择了幸福村麻风院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三面山岭,只有一条长满衰草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地延伸着。我磕磕绊绊推车摇晃着,险些摔倒。
“前面一个坑,你小心!”五叔拉着车子嘱咐道。
整个麻风村有四五十间房子,东西南三面环山,北依浩淼的祖官大水库,一棵棵粗大的钻天杨直冲苍天,向世人诉说着这里的一切。东边山岭上,十几座孤坟孤零零地四仰横躺,布满了郁郁的秋日的荆棘和蔓子草。
四叔正在村东地里锄地瓜地里的杂草,看见一老一少迤逦而来,惊异地发现是我和五叔。
“呵呵,呵呵。”四叔兴奋地接过车子来替我推着,也不用五叔拉了。虽然孤苦一人,四叔的身体还是特别好。
我几乎每年都见四叔,但都是四叔回村探望父亲,这是第一次来麻风村。一条街,一个院子,住着70多人,只有十多户是夫妇同居,其中有几户夫妇都是麻风病人,在这山水相隔的地方组成了新的家庭,原来的子女躲得远远的也不来看望,有几户夫妇本来就是麻风病,在村里呆不下去双双投奔这麻风村,其余都是光棍了。
以前只知道世人传说麻风有多可怕,我这学医学的,虽然老师在课堂上也讲清楚了它的传播机理,即使如此,今天真见了麻风病人,头发梢还是感觉冷飕飕的。10多个腿部残疾的坐在轮椅上,有一个两腿没有了,两手各拿着一个小凳子,上面包着块破布,靠手支撑人艰难地挪步走路。有一个麻风浸润面部神经非常严重,满目狰狞,白惨惨的肉突着,咧着变形的嘴,这以前听说过的“狮子面”,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述尽其形。有的胳膊没有了,只有褪尽的那一点,皮肤像刚生下的小孩泡了水一样。负责生活的高会计长着红红的兔眼,像是随时要咧嘴吃人,右手“马爪”,呈九十度向下垂着。
四叔放下车子,把粮食放进屋里,指着自己炕上的粮食和外面的地,又指指自己的嘴巴,示意粮食足够吃,不要送了。
我站在门前端详着风雨破旧的对联:上联“社会主义好”,下联“共产党万岁”,横批“幸福生活”。
这是我第一次来麻风院看四叔,看着这对联,我不禁哑然失笑。对联是很好,但现在已经是1990年了,过春节还贴这种六十年代的对联。
要走了,四叔一直把我们送到山外,斜阳余晖中,仍见他挥手依依。
回来到达土山村离我村只有两公里时,五叔突然说:“涵穹,别走土山,向西走,绕过庄头,再回村。”
“五叔,就这么近了,凭啥再多绕上那5公里?”我不解地问。
“我们俩人推着个车子从土山穿过回村,人家不就发现我们是去麻风村了吗?听我的,向西拐。”五叔不容置疑。
“唉!他娘的,五叔你怕啥?”我叹了一口气,和五叔拐上了去庄头村的路,再绕庄头回村。
八月十五中秋节,素月生辉,金蟾高挂,万里清秋,烟波浩淼。我们调查组在潍坊皮防站和安丘皮防站的协调下,会同WHO专家David Droge和他的助手Wenni,来到了我再熟悉不过的麻风村,与村民们共度这一特殊的中国传统节日。
David Droge显得非常兴奋,看着月光下几桌美餐和不同品种的月饼,禁不住先拿起筷子笨拙地吃起来,我赶紧地上刀子和叉子。
“No; no; I try Chinese chopsticks。”David Droge高兴地说。
“Why don't you have this delicious food?”David Droge看我们不动筷子,好奇地问。
“好,来,大家吃。”看着身边的麻风病人,我心里也觉疙疙瘩瘩不自在,但还是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块他们放养的土鸡。同学们第一次和麻风病人坐在一起,谁敢吃啊。为了吃这顿饭,村长老胡特地挑选了一些病情较轻的来做客。
四叔要是走在大街上,谁也不会看出他曾得过麻风病,只可惜是不会说话。但老胡为了我,也把四叔请来了。我为四叔夹着菜,心里酸酸的,为了和四叔吃这一顿饭,我心里也嘀嘀咕咕的。以前四叔回家,父亲母亲是绝不让我和他一起吃饭的,而是单独舀出一份菜来,让我和弟弟自己找地方吃,他们两个陪着四叔。
“我们两个老了,无所谓了,你们孩子可别赚闲话。”父亲感叹。
四叔看着我,嘴里呜呜急得说不出话来。他伸出二拇指,指了指北面,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做刀子状,急得直掉眼泪。
我一开始懵了,突然明白过来四叔指的是父亲的胃部手术。我慌乱地指着自己肚子,一个劲地点着头。四叔咧嘴笑着,也点着头。
晚上,大家兴致勃勃地登上几只小船,去欣赏湖光月色。圆圆缠绵的月亮带着清爽高洁带着朦胧羞涩高挂天空,在云中时隐时现,清辉万里,一片澄练。月影相倒,桨声悠悠,几叶飘零,轻棹飞舟,滑过梦里水乡,驶入风情万种。
明月不谙离恨苦,波光盈盈相思泪。坐扁舟一叶,遨游于渺渺之中,朦胧的月光,朦胧思绪,朦胧着我的眼睛。开学快一个多月了,不知它腰疼如何?老母亲子宫下垂,腰也不好,可是更加劳累?孩子如鲜红三月桃花,变化可大?虽来安丘出差,但离县城偏远只有两天时间又不能回家看看,只能等到孩子过生日好好补偿了。
济南的秋天太短暂,转眼间大街上法桐在瑟瑟秋风中萧萧飘落,北面的黄河缓缓地放慢了奔腾,如驯服的野兽,静静地流淌着,给人一种少妇般的静态美。我穿着外套,追赶着初冬,沙沙地踩着金黄色的落叶,无限遐想渴望自己的亲人。
济南东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攥着发热的50元钱发呆。兜里只有50元回家给孩子过生日了。我看了看广场上黑压压的蚂蚁人群,拔腿向车站西部走去。逃票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了,以致不逃票自己都不舒服。为了逃票,我从一开始哆哆嗦嗦的罪恶感,到心态自然平静就像应该做的那样一次一次地滑过铁路大哥的眼睛。济南到潍坊,10元钱的火车票,我学会了各种逃票的花招,在宿舍里互相切磋技艺,足够办逃票培训班了,甚至探讨飞机票怎么逃。
来到车站西边的桥洞子,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估摸火车快到站了,爬过路障,贴着墙根,混进慌乱奔跑的人群,挤上那种几乎车上不查票的破绿皮车,偶尔查票,可提前躲进厕所或在车厢里溜着。火车到了潍坊,刚要准备出站,巡逻的乘警来了,我一看不妙,故作弯腰系鞋带,向四周看了看,无处可逃,万般无奈之际,趁乘警不注意,火车停那几分钟的刹那,一猫身钻了火车底,刚过车底,就听见那火车轮子“咔哒”一声,火车喘着粗气开始启动,我浑身发抖,冒着冷汗。
“妈啊,要是今天葬身车底,也太亏了吧!”
十月初八的安丘,厉风刮着小雪,家家户户蒙着雾气的窗户上迎接着一个个匆匆的憔悴的天涯倦客。出了安丘汽车站,我想:“怎么买点生日礼物呢?”这个月工资也快发了,可以用这50元钱给孩子过一个奢侈的生日。想着很快就见到老婆孩子和老母亲了,我疲惫的双腿加快了步伐,被朔雪模糊的双眼朦胧地看到孩子在生日蛋糕和生日蜡烛下的欢笑和浪漫。
汽车站离县人民医院只有两公里,我两手插在裤兜里,边洒摸(环顾)着四周哪里可以买到称心的生日礼物。
“大兄弟,行行好吧。父亲重病,无钱医治,回家一死了之,但求路费。”路边一个中年人不停地磕着头,旁边躺着一个用被子盖着的老人,只露着两只眼睛。我犹豫了一下,掏出了一块钱。
“扒鸡喽!刚出锅的扒鸡!王老三扒鸡!”北关老头王老三在灯火初上的冬夜招徕着顾客。
“大爷,来一只小的。”我和母亲不太吃鸡肉,就犒劳她和孩子了。
“大兄弟,15元,吃好再买,我王老三的扒鸡,你吃了就知道了。”老头说。
经过天下客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