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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俺那娘啊,哎哟……”长长的纱布来回进抽着,母亲疼得大叫着,哆嗦着。
弄完一处,再弄下一处。等到三处结束,我们都大汗淋漓。
“好了,以后每隔两天来换一次药。回家继续输抗生素治疗。”高群说。“高老,谢谢啦!谢谢啦!”我不停地说。
“谢啥?我们一起这些年了,还用客气。为了你老母亲,我们做啥都是应该的。再说,难得有你这样的孝顺儿子。”高群比我们大出20多岁,我们都尊称他为“高老”。
“高老,让我母亲在家里打吊针怎么样?住院不方便还花钱。”我问。
“行啊,我让护士去做好皮试,打上。打完了你自己给她拔针就行。”高群说。炎热的夏天,酷暑难耐,母亲只好和我们三口人挤在“夹皮沟”我那一间半平房。在家里给母亲打完针,每隔几天,我再搀着母亲去找高群换药。每换一次药,如同做一次手术。高民信要把愈合的伤口打开,用长长的棉纱条上下进出抽送,配合着用生理盐水清洗,一直到新鲜的肉芽长出来。
“涵穹,行了,不用再换药了,我看伤口愈合很好了。”20天后,我领着母亲又去找高群换药,他说。
“病好了,我该回家了,你叔在家里不会做饭,凑合着吃。我赶紧回去呆一段时间,不的话,你又开学了。”母亲急得不得了。
“行啊,娘。你回去多注意!别再出什么事。我把你送到汽车站。小刘你去菜市场买点菜,我抱着孩子去送咱娘。”我对母亲和她说。
送母亲回来,我给修买了几只龙虾,放在盆里养着玩。
“妈妈,妈妈,我爸给我买了龙虾。真好看!你来看。”修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妈,快来看!”我看自行车在外面胡同口放着,但屋里面没人答应。
由于受两个楼夹着,阳光很吝啬,这间小平房平日里只有正午时才能享受难得的那一丝光照。走进屋里,有点黑暗。我打开灯,发现她躺在床上。
“你怎么了?小刘。”我急急地问。
“哎哟,刚才出去买菜,低头选菜时,让一个‘小死尸’'5'骑自行车用前轮胎撞在腰上了。”她躺在床上,揉着腰说。
“他人呢?你就让他走了?”我问。
“让他走了。当时没感觉,回到家才感觉疼。”她说。
“行,你快躺着吧。我做饭去。”我说。刚才晴朗的天气,飘过几块云彩,然后越积越厚,竟然噼里啪啦下开了雨。
“修,到屋里玩去。别乱动,我去厨房做饭。”雨由小到大,织成了雨帘,沿着门前的钢塑挡雨帘没遮拦地淌着。厨房在平房的对面,是我找医院领导要的一间小仓库,让我改造成了厨房。
“修,别动!我去挖一挖排水沟,回来喂你。”平房地势太低,一下雨就积水,我找了一把铁锨,用力地挖开那些淤泥。
过了接近20天,她用膏药帖,卧床休息,仍然腰疼。幸亏我放假照顾孩子。“小刘,明天我陪你去骨科找医生看看,不能这样拖了,你我都很快开学了,再这样拖,怎么办?”我说。
“行,我们明天就去。”她说。
家属院就在县医院里面,找医生看病太方便了。我找了骨科主任吕聚元,他是部队军医出身,在骨科研究颇有造诣,多年老骨科医生。
“涵穹,你去和她拍个片看看。我估计她这病变不是三年两年了。你再走路我看看。”吕聚元说,“你看,涵穹,这不很明显吗?估计左腿要比右腿短一公分半。你看,这左腿,明显粗壮,而右腿萎缩,这应当是多年走路进行性萎缩病变。先拍个片再说吧。”
X线片很快出来了,我拿着又回去找吕聚元看。吕聚元把片子放在阅读器上,仔细地看着说:“恩,你看,这片子很清晰。她这腰椎,腰5、腰6、腰7、腰8都发生了生理弯曲,骨盆也向左侧倾斜。你看片子上这双腿,左腿短,右腿长,左右相差1。7公分,左腿粗,右腿细。这应当是多年压力压迫的结果。从力学上讲,由于两条腿受力不均,压力倾斜,导致骨盆、脊柱发生弯曲,从而压迫神经,引起疼痛。因此,你爱人被自行车所撞,只不过是个诱因,真正的原因是你爱人小时候可能受过脊髓灰质炎病毒感染,病毒侵犯脊髓前角运动神经细胞,留下了轻微的后遗症。随着年龄的增长,生孩子后体重增加,身体承受压力加大,从而加重了病情。”
“吕主任,这不可能。我以前没有任何感觉。”她不相信。
“这片子上不明显看出吗?你看看,这一根腿长,一根腿短;一根腿粗,一根腿细,怎么解释?以前没感觉,是因为症状轻,随着年龄和体重增长,症状也就加重了。”吕聚元说。
她无以言答。
“吕主任,这怎么治疗呢?”我问。我不关心它发生的机理和原因,我最关心的是怎么治疗。
“对症治疗,服用止疼药。多锻炼身体,尽量减轻体重,是缓解症状的重要办法。”吕聚元说。
回到家,她“嘤嘤”哭着。“这怎么可能呢?我这些年就没觉着。这怎么突然会查出这病来?”
“我相信吕聚元说的是正确的。你想啊,你腿都那样了,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吗?”我说。
我做完饭,给孩子喂上,眼看快十点了,修也还不睡,在玩他的积木。
“修,几点了?该睡觉了。来,洗脚,上床。”我默默地郁郁地闷闷地给孩子洗着脚。
“爸爸,你搓我脚痒死了。”修嘻嘻笑着,边用脚踩着水玩。
“好了,睡觉吧。”我把孩子抱上床,“你也睡吧,我要想一想开学后课题如何做。”我对她说。
是夜,我躺在外面房间母亲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夜,黑的可怕。以前,是那么喜欢皎洁如银的月光洒在自己身上,慢慢地享受着月亮的爱抚,甜甜地入睡,但现在“夹皮沟”,连月光都懒得照射进来。
“难道是表嫂说对了?她以前真的受过脊髓灰质炎病毒感染?”我反复咀嚼着这不可接受的现实。这才回忆起县医院几个朋友暗地里提醒我,“涵穹,你当初怎么找的?也不好好看看,找这么一个人,走起路来一歪一歪的。”我当时心里是有点疙疙瘩瘩的郁闷,但想事已如此,总不能离婚吧,孩子都这么大了。再说,她也让我挑不出太大的毛病,只不过这风不起浪平静的生活让我有点乏味平淡,缺乏盎然情趣。
眼看暑假就要结束了,现实让我无法去多想她那腰疼的根源。
“小刘,我今天回家去接老母亲回来看修,你腰疼多注意。我这几天就要准备去济南了。”早上,给修喂完西红柿鸡蛋面条。
“爸爸,我也要跟着你去奶奶家。”修缠着我腿。这小子真怪!我平均一个月不在家,只要我回来,就像跟屁虫一样,谁也不跟。
“呜呜……”修咧着嘴。
“在家里和你妈一起,我下午就回来了。坐公交车下车后还要走刚着远(很远),你怎么走?能跟上我吗?在家里,下午我就和你奶奶回来了。听话!好孩子!回来我和你去汶河边捉鱼。”
暑假开学没几天,我的导师冯建国从菲律宾回来接受了世界卫生组织Al…liance卫生经济研究联盟的一个关于麻风成本的课题。
“涵穹,你和王玲、王乾几个人根据标书设计调查表,我们准备在山东潍坊、临沂、聊城、菏泽选几个点进行现场调研,目的是研究麻风病人的直接成本、间接成本和无形成本,而无形成本重点看一下麻风病人的生活质量。”
导师的话又勾起了我心中的无限缱绻,我又想起了我的四叔。
父亲自从做了胃大切手术,重体力活是不能干了,给四叔送粮食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和五叔身上。
同样是起个大早,趁村民还在被窝里悠闲地听着鸡鸣犬吠的时候,我和五叔已披挂着晨霜爬上南山了。蜿蜒不平曲折的山路,如爷爷、父亲的人生,亦如我的人生。我在前面拉着车子,五叔在后面推着,继续着父亲推车辗过的路。
“五叔,我问你,我就不明白,你和四叔是亲兄弟,你怎么不亲他呢?”我问。“怎么不亲?毕竟是亲骨肉。可你知道村里对我的那种眼光吗?那眼光里什么都有,鄙夷、歧视、讽刺,头抬不起来啊,我连当兵的机会都错过了,找对象的机会也错过了。你看,你以为我愿意找你五婶子啊?连饭都做不了,没办法啊!不找,在村里也是抬不起头来,这光棍的名声总是不好听。我和你叔叫什么活着啊?没脸活啊!”五叔禁不住感叹。
“唉!也是!你说对我有没有影响?”我突然害怕起来,秋天的露水打在我身上,凉凉的,我打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