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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房子和王友大哥王朋是一个大院,各三间。王友死后,母亲那三间一直是王朋两口子日夜觊觎的目标,王朋半夜起来解手,也要在寒冷的夜晚围着那熟睡的三间草房转上几圈。王朋巴不得母亲嫁出去,那三间房子归为他有,这样儿子结婚的房子就不用愁了。
“仕途啊,这男人倒插门可不是男爷们的事!按说,倒插门的话,你也应当到你丈母爷家里去住啊!好在不用改姓了,她家也姓李。”王朋有一天幽幽地说。父亲心里没底气,没说话。
王朋老婆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拿母亲怄气。什么家里的柴禾少了,上坡用的镢坏了,本应该母鸡下蛋的那天却找不着鸡蛋,放在西棚的地瓜少了两个……院子里整天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1967年的夏天,父亲正在生产队菜园里采摘西红柿,邻居风火火地跑来。“快!快!仕途,快回家!你老婆和王朋家里(老婆)打成一窝蜂了。”王家大院里,母亲正和王朋老婆厮打在一起。母亲的脸上被抓出了血,头发乱糟糟,衣服裂了个大口子,王朋老婆泼妇一样一只鞋子没有了,脸上也满是血,不知是母亲脸上的还是她脸上的,边扑打着母亲,边骂着。
“老天爷啊,你丢了鸡,赖我的鸡。你讲不讲道理啊?”
“明明是我家的鸡,怎成了你的鸡?你看那只鸡我还用布拴着鸡腿?”母亲反驳着。母亲的女儿和小儿子,也就是我的姐姐和二哥哭着抱着母亲。
“现在你找男人了,长本事了。有能耐别找啊,靠不住了吧?不就是三年吗!”王朋老婆疯了一样。
“让你死了男人带着三个孩子守寡三年你试试!”母亲毫不示弱。“老天爷啊,反了,这日子没法过了。”王朋老婆号叫着。
“住手!住手!快住手!别打了!”父亲推拦着两个人,只顾在中间隔离了,王朋老婆跳起来本想打母亲,结果一耳光打在父亲脸上,把父亲惹火了。
“别打了!行不行!不就是为只鸡吗!”父亲一把抓住王朋老婆手臂,结果又让母亲得了空,照她屁股跺了一脚。
“哇!你们两口子打一个啊?”王朋老婆屁股一蹲,在地上撒起泼来。
父亲又回头去劝母亲,好不容易把母亲推进屋里去。父亲害怕他们再打起来,一下午没去上工。
“唉!今天又耽误了5个工分。以后少和她缠在一起,惹不起,还躲不起,忍一忍吧!”夜里,父亲母亲一起悄悄话。
“她明明不讲道理。我们养的好好的一只正在下蛋的鸡,就这样没有了。”母亲心疼地嘤嘤哭。
“你就知道忍,知道躲,三棍子砸不出一个屁来,嫁你干什么用啊!”母亲没好气。这一点父亲有点像爷爷,和爷爷不一样,父亲不是个窝囊废,但在很多事情上,是讲究忍。在以后的这个复杂的大家庭里,幸亏父亲这样,使很多事情息事宁人,不然整天吵吵嚷嚷,像屎壳郎窝扔了块大石头。特别是在对待母亲三个孩子的问题上,父亲能忍的都忍了,就怕人家外面说他这个继父对孩子如何粗暴,而父亲忍的憋不住的时候,就把火泄在他的两个亲生儿子——我和弟弟身上。
“唉!这时候,不忍怎么办?你明天带着孩子先回娘家住几天,缓一缓再回来。”父亲说。
“但这不是办法,你得想办法啊!”母亲说。月光如水般照进来。
“我知道。不早了,睡吧,明天我还得早起去给生产队卖菜。哎,你别忘了把摊的煎饼给仕才送去,他一人在家里没法做饭。”父亲打了个哈欠,吹灭油灯。
第二天下午一点多,父亲赶夏坡集卖菜回来又累又饿又渴,想赶紧休息一下。他推了推门,倒拴着。母亲领着三个孩子去姥姥家了,肯定只有王朋一家人在。
“大哥,开门!开门!砰砰!”父亲连喊带敲,大院里面就是没人应。按说肯定有人在家。
“大哥,开门!”父亲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
“嫂子,开门!”父亲又喊了一会儿,院子里一片死沉沉的,只有老母鸡在“咯咯咯”地叫。父亲实在耐不住性子了,找了墙边有石头的地方,踩着石头,双手扒住墙头,身子一探,跃上墙头,“嗖”一下跳进院里。
脚刚落地,父亲踉跄站稳,屋门口的半门子'1'“吱呀”一声开了,王朋老婆衣衫不整,脸上带着桃花一样的红晕,趿拉着一双破凉鞋出来,还是王朋的。
“是二弟啊,刚才睡觉没听见。我还以为小偷进来了呢!”又趿拉着把门一摔。父亲听见她进屋嘟囔了一句:“丧门星!打搅老娘好事!老东西,继续来!老娘还没过完瘾呢。”
父亲自尊受了极大伤害,也没心做饭了,用暖瓶的水泡了两个煎饼,闷头吃着。
又是一天,父亲收工回来,把门推开,好不尴尬。王朋老婆正撅着个大白亮东西对着梧桐树擦屁股。那年头,哪来的卫生纸?于是光滑圆润的梧桐树便成了上完猪圈擦屁股最好的地方。
“俺那娘啊,流氓啊!”王朋老婆尖叫着,赶紧提裤子,却掉了腰带,低身捡腰带,却出溜又掉了裤子。
“抓流氓啊!”王朋老婆撒着泼。气得父亲回头就走了。晚上,父亲回自己家和五叔睡在一起。
“唉!我们要想办法自己盖房子,这样不是办法。受人欺负,受人恶心。”父亲狠狠地吸着旱烟。
“怎么盖?哪有这么简单?”五叔问。
“想办法!”屋子里弥漫着辣嗓子的旱烟味,父亲继续狠狠地吸着。
1968年3月,在老槐树西北50米枝叶覆盖下,被国民党烧过的老宅子上,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又立起了一个三间砖基土坯的新房子。在淡淡的硝烟味、幽香的泥土味和父亲的感慨声中,父亲和挺着肚子的母亲双手把姥爷陪嫁的楸木衣柜搬进了新房。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世态炎凉,唏嘘不已。十五根檩条是父亲和五叔星夜20公里从表爷爷的生产队由表爷爷望风偷来的。砖是用四叔的五保费买来的。当父亲把五保费给四叔时,他坚决不要,以为是父亲的,况且他在幸福村种地所得加上大队补助的粮食也足够用的。其他苇箔等材料是表爷爷提供的,春天盖屋的时候,表爷爷不但推来了苇箔,还带了几个本家的人来帮忙打土坯。
就这样,父亲母亲终于有了自己的新房子,从此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1'屋门外面的一米多高的小门。
第十二章
新房刚刚搬进一个月,我就出生了。这一年是1968年5月1日,阴历四月初五。
太阳红彤彤,从降媚山东欢快地升起;春水潺潺,绕使狗河蜿蜒缠绵。新房大院,满眼新绿,树影婆娑,尽梧桐鹊喜。早上七点左右,新上任为生产队队长的三叔吹响了上坡的哨子。“嘟!嘟嘟——嘟!嘟嘟——”父亲放下饭碗刚要扛起锨走,母亲喊肚子疼。
“怕是要生了!”母亲抱着肚子往炕上走。
“大婶子,大婶子。快来!”父亲把锨一扔。
“快,把炕烧热。”父亲急急地把接生婆接来。
“哇——哇——”惊起梧桐一树鹊喜,引起梁檐新燕呢喃。
父亲抱着瘦瘦的我,蘸了点红糖水喂我,脸像墙角盎然绽放的蔷薇花,皱纹顿时少了许多,平展了许多。37岁的嘴从没有像今天伴随着我的到来而裂的那么自在,那么恬美,那么幸福。
父亲给我起了个乳名“福收”,寓为“福祉多多,尽收一切”。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细雨霏霏,隐隐约约,缠缠绵绵,似有若无,如泉流之哽咽,如朦胧之缥缈。依依降嵋山下,一个中年人用手推车推着一个妇人急急地赶路,妇人手中抱着一个六个月的孩子,哇哇哭着。母亲娥眉紧蹙,心口疼得她不断呻吟着。她边哄着孩子,边用手掀开大襟衣服给孩子喂奶。孩子小手抓挠着母亲乳房,用力吃了几口,安稳了没一会儿,不久又哇哇大哭起来。为了保持车身的平衡,车子的另一边放了一块石头。
“孩子老是哭,没奶水了。”母亲叹着气。
“你在车上坐稳了。”父亲突然放下车子,向路边跑去。手推车前高后低,母亲身子尽量前倾,看着父亲一溜烟跑进了一块地瓜田,急急地用手刨了一会儿,扒出一个地瓜,用手把土拢好,旋即回来。
“快吃!别让人看见。”父亲用衣服擦了擦泥巴,抬起车子大步快走。
“这次去潍坊看病,一定能看好,你不要着急。”父亲把手推车放到李香臻大姑家里,领着母亲坐上了去潍坊的汽车。
对于60年代末出生的人来说,饥饿还是驱赶不走的。我生下来几个月,一直就没的吃,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