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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好!”床头外线电话响起来,“老李,在干啥?”竟是常隼从济南打过来的。
“无聊,在瞎捣鼓我收藏的毛泽东像章。”我说。
“别捣鼓了,中心的博士点今年就要批下来了,你快考吧!但要先报流行病与卫生统计专业,来了等中心博士点下来再办手续转过来。但是今年山大中心先以流病名义允许招生了,招三个,你网上查。”常隼催着我。
“怎么着?快批下来了,这怎么办?我没复习啊!我这里又上不了网。”我一听急了。我一直在打听卫生管理与政策研究中心博士招生的事情。
“你快找王曙森啊,他不是在负责招生吗?”常隼提醒我。老常一句话提醒了我。
“曙森,忙啥?快告诉我,今年博士招生的事情,听说中心那边可以招了?”我打电话给王曙森。
“是可以招生了,今年三个。你早干啥的?这时候才想起报名,你来凑热闹啊。今天已经是2月22号了,3月12号就要考试了,再说,报名时间都过了,你快算了吧,明年报考。”王曙森劝我。
“兄弟,帮帮忙,还能不能报名?”我急切地问,汪洋大海冥冥之中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那你明天快来,我从机器系统里直接给你报,明天务必来,国家报名网后天就关了,到时我这里可就没办法了。”王曙森说。
“好,兄弟,你等我,我明天一定赶到。”我放下电话就开始了明天及如何应付考试的计划。
“老爸,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我就没见你在家里这么老实地呆着,怎么不去上班了?”从济南网上报名回来,我偷偷地找人民医院院办我的老主任刘远明盖了章,以人民医院的名义纸质报名。那梁水还是办公室副主任,硬是刁难不给盖,那眼斜看着我,但碍于刘远明的安排,他又不得不给盖了。要是通过乡镇和高密组织部,还不知道又给我设上什么绊马索,我是找共产党这种研究研究的办事方式折磨透了。我在乡镇也是经常使用研究研究来推脱处理事情。
“你小子,好好玩你的,别打扰我,老爸要复习考试。”自从济南回来,我就把自己的小卧室兼书房收拾干净,低头快看那些死记烂背还要灵活发挥的东西。有时她喊我吃饭,我爱吃不吃。她说自己肾不好,不能吃盐,可总不能一点味道也没有啊,还不如我自己做。修也吃不下她那没有任何盐味的东西,每次放学回来,总是乐呵呵地等着吃我做的。和她已经习惯不说话了,也没的多说,她也不知我为啥要考试考什么试,我也只管低头做我的事情,懒得和她多说半句。但我知道那是一个幽灵,很奇怪,我就是那么惹她感兴趣,每次偷着背着懒得和她说的事情,她总是以不同的方式间谍一样刺探。
老天爷总是公平的,这5年,没有让我在乡镇虚度。我感谢松堡的大棚倒了,感谢那些投机取巧不惜踩着我肩膀向上盘梯的小人,感谢东集田上访,感谢王来,感谢我的乡镇经历,给了我人生最坚强的磨难。也许,3月12日,在那高雅的考场里,只有这么一个泥腿子带着泥巴的土腥味在愤愤地答卷。笔试完,起风了,带着黄河故道的尘土打在脸上,没有感觉,我用手抹了抹没来得及理的长长的头发,任其卷吹。面试完,心舒了,带着一股5年孤独的悲愤,我用自己的工作实际给评委交了一份答卷。和我一起考试的还有硕士毕业留山大的同学,我发现,6年了,在大学里一直执教的她,竟然还不如我英语讲得流利。
就这样,我像贼一样偷偷报名,以本专业第一名考上了山东大学的博士,取得了唯一的一个统招名额。
6月的集田,蝉在啦啦地叫着,我突然感到今年的夏天怎么这么清凉。要走了,我把松堡老宋、王生麟、王琢理等几个要好的在我患难时仍然没有舍弃我的好朋友,开车邀请到集田喝得昏天黑地。自从离开松堡,那个党委大院的门口,我就发誓不再踏进,那里面,没有了美好,只有那些小人投机取巧留给我的恶心和呕吐。
“李书记,你还不知道?吴祝秋出事了,胶河护坡出的事,自己偷着弄了30万,让检察院弄去呆了三个月,全吐出来了,出来剩的只皮包骨头。”王生麟喷着酒气,“高密纪委对松堡党委政府和各部门机关财务大检查,包括各项工程,都不同程度地出了点事。护坡工程油水最多,出事最大,宋和风在河道工棚里喝酒,喝死了,不然这次他也干不成了,弄出了20多万。”
“科技园呢?生麟?科技园有没有审出问题来?”我的舌头都不打弯了。“审了,你走的第二天郑书记就安排审计,也没什么动静。”王生麟说。
“去他妈的,审计有事我也不怕,我又没管财务,是人家管钱,我只管干活。有句话叫怎么说来?怎么说来?‘一钩已足明天下,何况清辉满十分’,老子堂堂正正,还怕他们审计?”我要走了,我还怕啥,我不用在乎了,从今后,我只不过就是个学生,做做学术而已,我再也用不着说那些昧着良心冠冕堂皇的话了。
我要走了,竟然收到了毛风民的一封信。
您好:
我们怀着十分真诚而又无奈的心情给您写这封信,向您汇报一下我们的思想和工作。
我们到乡镇工作已快四年,不必说经受的磨难和锻炼,单是我们目前面临的困境就十分难堪:上边不问、下边又不管。工资没着落,提拔又靠边,家里的孩子没人看,夫妻分居多年,吃苦受累不要紧,所谓的希望惨淡。流血流汗,我们无怨,可我们的将来怎么办?曾经的年轻将成为过去,满腔的热血也冷淡,我们想回到潍坊早日与家人团圆。
请您在百忙中问一问、研究研究怎么办?感谢组织的关心,圆我们的至盼!
“涵穹,怎么着,听说你考博士要走了,就这样把兄弟撇这里了?”从潍坊一起下来的原关系是潍坊档案局的毛风民,从安丘给我打来电话。“收到我的信没有?他娘的,这乡镇工作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我们几个要好的写了这封信,大家联合签名,你签好后再寄给我。你考博士走了,用不着走调动,我们还得积极要求啊!”
“好,兄弟,放心!不就是签个名吗?反正我又用不着他们调动,和大家掺和一下,能给大家起作用更好。”我说。
或许那封信起了作用,余下的30名下派干部分布在潍坊十二个县(市、区),在我走后的三个月,陆陆续续地调到了潍坊高新开发区,原级别不动,只是回城了。
悲哉!我的“知情岁月”,我要走了,回想5年“知情岁月”,历史竟然那么相似。70年代末,伴随着毛泽东1968年“12·11指示”,约有3000万知识青年开始了他们长达十多年的悲壮、凄凉、无奈、尴尬的难以名状的“上山下乡”历程。文革末期,“上山下乡”运动无声无息地结束了。这场对数千万城市居民家庭的生活和前途影响深远的社会性运动,就这样仓促而起,悄然而止。如今,36年过去了,中国已经走出了那个狂躁的文革年代,绝大多数下乡知识青年也离开了当年生活过的乡村。对现在二三十岁的人来说,“上山下乡”似乎成了一个遥远模糊的名词。
在1998年的12月份,也是在共产党人豪迈壮语的号召下,我们潍坊的40名热血青年,背起行囊,抛妻别子,各怀目的或者形象为各怀鬼胎,像当年文革那样,走向了农村的广阔天地。不同的是这40人,有6个人下去时就是乡党委书记,6人是乡镇长,其他大多为闲职的乡副书记、副镇长。事情一开始就是悲壮,明白人在当时可能一看大多数人是陪衬,40人当中,提拔的不过就那么10个人,还是一下去半年、一年就提了乡党委书记和副县级干部,余者在下面苦苦挣扎,苦苦煎熬。他们就在这两不管的夹缝中艰难地生存着。而故事中的我,无奈之际,从乡镇考博士走出来。那是5年啊,人生最好的青春奉献给了中国的农民,中国的乡镇,中国的那些为了个人政治仕途的小人。其实,真要是奉献给了我们的老百姓,倒也心甘情愿,事实呢,事实并非如此,我们只不过成了他们摇旗呐喊的一个卖命小卒,一个过河而死的小卒子。
回想往事,并不如烟,很清晰很清晰的,不像昨天,就像在今天。历史和今天竟然有着那么惊人的相似。我担心,只要根本的东西不变,这种惊人的相似还会继续演下去,只不过谁来当演员的问题。
乡镇5年,我负责所谓的现代化高科技园,盖大棚、养羊,种日本菜、巴西旱稻;设计白羊山,分管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