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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正是胶河两岸青纱帐一望无边,藏多少人也看不见,何况夜黑风高村民熟睡时。
“王书记,你在松堡从团委书记就开始干,也是老松堡了,多发动老百姓,尽快破案,安慰安慰我们这些老支部书记,待会儿散会我和你还有李书记一起去看看信工。王书记,你呢?”郑务聚问王地锡。
“刘信工的事情,我一直在安排派出所排查。有两件事情,一是一个月前前朱杀人案昨晚派出所蹲点又抓住了一个,还有一个据交代星夜跑到了胶州;另一件是提留统筹'1'的事情,还有一部分钉子户,不是找不到人,就是实在没有钱,今天开碰头会,还要安排包片的再扫扫尾巴。”
“他妈的,松堡地处胶济要线,流动人口多,就是案子多。前朱杀人案详细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郑务聚问。
“那时你正和市里几个领导在以色列考查农业现代化,前朱村一个10岁的孩子用弹弓打树上的鸟,一个老头在树下站着,老头以为那小孩用弹弓打他,赶紧后仰躲避,没想到头碰在柳树上长出的一个瘤子,死了。他三个儿子不算完,非要20万赔偿,最后派出所和司法所做工作赔偿5万元,并要小孩披麻戴孝、父亲抬棺为老人出殡。本以为事情算完了,没想到他妈的,怎么也没想到,那三个儿子做了怎么也想不到的蠢事,真是混蛋愚昧!派出所作证签好协议后,第二天孩子突然不见了,村沟河边、山上树林都没找着,只好孩子父亲一人陪着三个儿子出殡。出殡路上,孩子父亲想着失踪的孩子悲痛欲绝,石头绊脚一个趔趄,棺材掉地上,跌开了棺材盖,让人大吃一惊的是那孩子的脑袋和四肢竟然被五个大钉子牢牢地钉在棺材盖上。人群大哗,四处乱跑,那三个儿子逃跑路上,被前来的刑警击毙一个,跑了两个,这不,昨晚在离胶州不远的一个柴火垛里抓住了一个。”
“他妈的,都可以上今古传奇了。王书记,你要抓好你分管的工作,提高老百姓的法律意识,都这年头了,还有这么愚昧的!这个弄法,我们年底评比,综合治理一票否决,一年白干了。还有,你分管司法,能不能选一个得力的司法所所长,现在那夏绪来是个农民还干着所长,整天像个土匪,能把司法抓好吗?李书记,你呢,有没有事情?”郑务聚最后问我。
“没有。”我摇了摇头。
“好,走,开会去。”郑务聚收起笔记本,用他那粗短的日本“黑五寸”胡萝卜一样的手指端起手中的木鱼石杯子,起身走向门外。身后荆兆明倒背着手,高敬纲拿着他那随身红皮笔记本,像文革的红宝书,再后面是身材中等上下一样胖一样粗的王地锡,他年龄不大,高血压多年,兜里永远是“哗啦哗啦”小河流水响的药瓶子,胖胖的魁梧的身材,短短茂密如麦茬一样根根直立的头发,让人一看脑子里就闪出《烈火金刚》里的日本猪头小队长。我最后一个,瘦瘦的身子与王地锡恰成对比,这走路的排名和领导的排名一样,也要保持一致。
松堡45个村,三万五千人口,总共分七个管区,各管区主任包括人大主任郭满光、纪委书记王敬海、武装部部长宋和风、经委主任卜东锡、计生办主任宫深才等,都在吞云吐雾打着诨子,等着“上朝”。
“吴大帅,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昨晚又赢了多少?”组织委员杨禹善问常务副镇长吴祝秋。杨禹善是新上任的组织委员,原来的组织委员陈沐春与前任书记有矛盾,书记安排秘书营秋富把他和几个支部书记拉到酒店喝酒赌博找小姐,正当翻云覆雨时,营秋富悄悄地打了“110”,几个支部书记被罚款,陈沐春本人则被开除公职。
“唉!”吴祝秋伸了伸虾皮子懒腰,“昨晚没打,睡觉没睡好,床不好用,折着腰了。”
“你是和哪个小姑娘折着的吧?”武装部部长宋和风一身戎装,气宇非凡。“哪有你那本事!昨晚喝上酒,敢和人家小姑娘在大解放车车上办耍。”吴祝秋反戏谑道。
“谁他妈的胡说八道?我昨晚在武装部值班来。”宋和风有点火。宋和风喜欢喝酒,采花问柳,仗着他舅子是人大主任,喝上酒不在乎,这是大家共知的。
大家哈哈笑起来。
“老王,你不用笑,听说你和老伴吃饭不穿裤子,菜水都掉在下面胡子上,老嫂子心疼,赶紧舔一口吃掉,可有此事?”宋和风说。
“哈哈哈哈!”大家笑得直不起腰来。
“老方,昨天我去大吕村,老远看着草垛后一个妇女在蹲着‘元宝放光’,我看那人怎么面熟啊?”方家珍一阵脸红,小便也让这老流氓看到了。宋和风对妇女主任方家珍也不客气。他这张嘴,谁也拿着没办法。
“嘘,大家别说了,书记来了。”秘书营秋富在门口作记录,看着几个书记排队来了,赶紧提醒。
“你们都是机关干部,以后说话能不能正经点,高书记,以后开个机关会,专门进行整理整顿。好了,我们开个碰头会。”郑务聚说。
“今天是新一届党委成员组织召开的第一次会议。昨天下午开了书记办公会,今早上又把一些事情碰了头。下面请荆镇长和几个书记把年前的工作安排一下。”
几个书记分别把刚才讨论的事情作了安排。“李书记,你也说几句?”郑务聚说。
“我刚来,原来是学卫生的,也不熟悉农村工作,希望大家多支持!”我本来不想说,也没得说,既然书记让我说,我非说不可了。
“刚才荆镇长和几个书记都讲了,年关到来,基金会兑付要抓紧,各包片的也要让村支部书记做好村民的工作。政府不是不想兑付,确实是基金压力大,本来乡财政就困难,这突然把危机转嫁到政府身上,政府一时哪有这么多钱还给他们。嘱咐支部书记,要做好村民工作。提留统筹问题,各包片的也要抓紧扫尾巴,哪个片收不齐,扣年底奖金提成。关于基地建设,杨禹善你那个养殖基地还是空着,你作为组织委员,要想一想,有什么办法把它红火起来,你看人家李秀玉负责基地建设时,搞了个酵素菌厂,一下子从个组织委员提拔到呼家庄乡干了党委副书记,你和李书记商量商量怎样才能发展起来?老范,你那个蔬菜基地怎么样?”郑务聚边做总结边问副镇长范瑾勇。
“郑书记,那四个大棚效益都不好。大棚是土建的,比较简陋,冬天保暖效果不好,这又连着下了几场大雪,都快压塌了,荆镇长,不再投点钱,我把大棚补一补?哪怕3000块钱也行。现在大棚草莓红蜘蛛很厉害,长势很差,卖不了几个钱,连药钱都包不过来。”副镇长范瑾勇带着个大黑宽边眼镜,使出他那最拿手的一招,不用手,而是把右眼用力一挤一带一挑,带动那高高突出的腮上的肌肉推了推眼镜,对郑务聚说。
“等散了会,让李书记过去看看,你们拿出个方案再说。谁还有事情?”郑务聚问。
“郑书记,我还有。我们片那几个钉子户真是没办法了,大村那个周大林欠村里和镇上4000多元,光提留统筹就600多元,家里有钱就是不交,那人是个万事通,说自己那些钱根本就不该交,是增加农民负担,还煞有介事地拿出国务院文件复印件给我们看,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讲道理,你还讲不过他,真是没办法。还有大村那个光棍子,家里除了个尿罐子,实在拿不出东西来,整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也是没办法的。这些实在收不上来,扣我们提成是不合理的。”大吕片妇女主任方家珍说。
“我们片也存在类似的问题。提留统筹按人头收费,有些人家出去打工,或有的多年就存在户口在人不在的问题,这些实在很难收,建议那些常年户口在人不在的户就不收了,支部书记根本就找不到人。”付戈庄片宣传委员李界朋说。
“你们继续做努力,实在收不上来再说。好,就这样,散会。”郑务聚说。开完碰头会出来,我和经委主任卜东锡说:“卜主任,书记办公会说从你那里拉一根外线到我办公室,联系事情方便。”
“不知道。”卜东锡一扭脖子,牛哼哼地没好气。他初中毕业,仗着自己丈母爷是县政法委书记一直在经委靠着。郑务聚上任党委书记,他趁此当了经委主任。
霍家庄刘信工家里,冷清清的,像是没有人烟。刘信工是松堡镇多年来忠心耿耿的老支部书记,老伴去年得了肺癌刚刚死去。自从得知儿子被绑架投水,刘信工几乎汤水不进,脸色灰暗憔悴。我们进去时,他正抱着个头半缩在炕沿上,满屋弥漫着浓浓的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