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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逸林转头看他一眼,喉咙里咕了一声,放开了手。
那男子从半空中坠地,趴在地上狼狈不堪地咳起来。
“你做什么?!”随便犹在冲着季逸林怒吼着,“叫你住手听不见?!难道真想杀人吗?!啊?!”
那男子边咳边爬起来,一脸恐慌跌跌撞撞地向另个方向跑了。
季逸林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随便,赤红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感情。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对他不适用。
“你……”随便意识到自己这是对牛弹琴,火气大盛却又无处发泄,拳头握了又握,还是放下了。
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家伙是丧尸,不是人,这家伙已经死了,不是以前的季逸林。
那时候在聂城里,最后才知道他没有杀人,如果算上莹莹的话,他没有主动要去害过人。但他毕竟是丧尸,没有理性,只有压不住的杀性,压不住的血性。
不知道哪一天,便会做出什么事来。
光吃鸡哪里够,他一天到晚到处乱吃乱咬,其实也许……是潜意识里需要人肉那样的食物,而无法满足。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随便痛苦地以手覆额,捏着自己的太阳穴。
“呜……”边上的二筒微弱地叫了一声,引起他的注意。
他转头看了二筒一眼。后者全身浸在血里,肚子上划开条大口,黄肠流了一地,大大的黑汪汪的眼睛望着他,眼中隐隐含泪似的。
随便一愣,回身四下看看,季逸林脚边横着一把弹簧刀,刀锋泛着犀利的白光,而白光之上,隐约红黑血迹。
血还在滴滴掉落在刀上。
视线再上移,看得见季逸林腹部和胸前衣衫染血,偌大几条血口,皮肉翻卷在一起,伤口极深。
感觉到自己膝盖上的湿意凉意,他低头看看自己刚刚顶季逸林的那只腿——裤子上染了一大片黑色的血迹。
季逸林的血。
再看看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屋后的竹林,正是卧室的窗下,外头没什么护栏,直接可以从窗子那里爬进去。
……
“呼,呼,呼……”男子踉跄着在田间小路上跑着。
他是越室偷窃抢劫的惯犯,来踩过几次点,原看着那个养鸡场主人单身住,屋里环境看着不错,像是个有点积蓄的,附近又没什么人家,报警也不方便。于是趁着夜深来盗窃——反正即便是被发现了,也不过捅对方几刀,拿了东西就跑,杀人越货这种事他不是没做过。
今晚转了老半天,确信那只平日里老在屋子周围溜达的大黄狗不在,他才准备要摸近屋去,哪知道那只狗从窗子那里跳了出来。
接下来的事情更可怕,他解决了那只狗,却看到,却看到……
妖怪!那人是妖怪!怎么会有人被捅了那么多刀还不死!怎么会有人有那么大的力气!太可怕了!是妖怪,一定是妖怪!
什么东西从后头破空而来,重重地击在了正在奔跑中的他的背上,顿时将他打下田坎。
“啊!”他惨叫着蜷在泥水里,摸到那块东西。老大一块石头?!
挣扎着往田坎上爬,刚攀了半个身子,突然一个影子晃过来,遮住了月光。
来人低喘着气,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字地问,“你捅了他几刀?”
他惊惶地往后退身,腿抖得几乎站不住。这人又是谁!从哪里来的!
明晃晃的弹簧刀锋显在月光下,随便将那把刀递向那男子的方向,脸隐在阴影里,只有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我在问你,你用这把刀,捅了他几刀?”
“数不清!我记不清楚!”男子被吓得几乎疯狂,胡乱挥着手喊道,“他是妖怪!他一定是妖怪!你们都是妖怪!”
随便牵唇笑了。
“数不清了?”他咬着牙扭曲地笑着道,“……是了,他是妖怪,正常人被你捅了‘数不清’的刀,早死了!你只是谋财也就罢了……呵!”
接下来男子只见他俯身,下了田坎,带着那种复杂的笑意,向自己一步一步走近……
“不,不!你不要过来,你……啊啊啊啊——!!噶!”
皎洁月光下,田坎上只留了一道短短的拖痕。
……
探照灯歪倒在地上,光线一明一暗,像是电力濒临耗尽。
月光映着一地黑森森的血。黑黑的人影蹲在竹林边上,守着另一堆黑黑的物体。
“……嘲……”低低的咕哝声从季逸林喉中发出。
而躺在他面前的二筒早已没了声息。
他将手放在二筒脑袋上拍拍,又拎起二筒的一条腿,拿起放下。接着偏着头,尖长的指甲在流出的那堆肠子上捞起一根,拿到眼前看了看,灰败的赤色眼睛眨了一眨,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地,将那根肠子放回原位了。
蹲在那里静静地守着,只偶尔从喉中发出咕哝声。
过了许久许久。
“林林?”随便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嘲……”
随便将肩上扛着的人体往地上一扔,上前几步,“林……”
他慕地住了口。因为季逸林飞快地抓起地上二筒的尸体,弹起身来往前跳开了好几步,隔得远远地背对着他。
随便这一愣有些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抗拒他的靠近。
“……林林?”他迟疑着道,“你……难道……在生气?你生气了??”
季逸林又往前了几步。
心跳突然间加快,隆隆雷声一般响在耳际。心疼与隐隐的欣喜交织在一起,随便只觉得一喉咙的东西要喷薄出来,想狂吼,想大叫,却不知道叫什么,为了什么。
“你在生我气吧??你真的在生我气吧??!”他张嘴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问,带着喜意与颤意的话,显得非常欠揍。
季逸林还要再往前走,被他从后头一扑猛地抱住了。
“你是不是在生气?真的生我气么?”他哆嗦着重复着那几句话,环在对方胸前的手摸着对方心脏的位置,染了一手的血,“这里很难受吧?是不是这里感觉很难受?”
“……嘲……”
因着这意义不明的低吼回答,他的心更加狂喜起来,“你有感觉吗?林林!你有感觉吗?!”
“嘲……”季逸林仍是低低吼着,却没有挣开他。
随便呵呵地傻笑起来,头抵在季逸林肩上。
接着他开始迷乱地吻着对方苍白冰冷的后颈,喃喃道,“我不该怀疑你的,你很乖,真的很乖,我知道,你没咬他,是他先捅你的,是他先伤了二筒的,你很乖,是我的错,是我错了……”
“……嘲……”
随便突然想起什么,拉着季逸林的手将他转过来,看看他身上骇人的伤口,接着将他拉到被丢在地上的那具人体面前。
那人的脖颈已经被扭断。身体向下扑着,头却以扭曲的姿势向天扭着,大睁的眼睛定格在死亡前的万分惊恐,是刚才那个男人。
“这个可以吃的,”随便哄着,“林林,这个可以吃。”
“嘲……”
“要连头都吃掉,什么都不要剩,知道么?”
“嘲……”
……
将二筒的尸体埋在竹林边,立了个小小的坟头,又将一地的狼籍收拾干净,把自己和季逸林又洗了一遍,已是凌晨。
第一缕阳光照在小楼的屋顶上时,随便正牵着季逸林的手“逛”鸡棚。
“这个可以吃,”他指着那些长成的肥大的肉鸡道,“不过外头的土鸡更好一些。这个,”指着那些小鸡,“不能吃,不过等长大一点就能吃了,知道吗?”
“嘲……”
“也许过几年,你就能自己分辨什么可以吃了。”随便笑着,握紧了对方冰冷的手。
“嘲……”
“林林……我爱你。”
“嘲……”
“我等你有一天亲口回我这一句,恩?”
“……嘲。”
这个可以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