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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荡到沉寂。
体内饥渴的叫嚣沉寂。
游荡到回归。
飘往未知处的意识清醒地回归。
这时游荡该停止了。每次游荡都是为了停止,就像每次离别都是为了再见。
齐帧默默驻足。
月色洒在他肩上。月色也公平地洒在任一处。
他开始想象月色是否已洒上了齐云的肩。
他开始想象月色中独睡的齐云会不会怕。
想象是人独有的天赋。
天赋,却不一定就都是好的。
至少,齐帧察觉自己的想象失控了。想象进行到齐云躺在榻上这一步时,便不由自主且不可抑制的扩大了。
扩大到他温热的小身躯。扩大到他细白的小脖颈。
齐帧红了眼睛,嗜血的欲望又在翻涌。
不同以往,这红色并未很快消褪。
血色长久弥漫他的瞳孔。欲望长久弥漫他的躯壳。
齐帧懵懵懂懂、又清清楚楚地知道了不对。
他的身体有些不对。
老和尚打入他体内的那个金刚咒虽已被他炼化,却还是破坏了什么。被破坏的是什么齐帧一头雾水。
行走世间我们不怕磨难,就怕一头雾水。
齐帧反复舔舐着他两颗无论如何不肯隐藏的獠牙,深深的一头雾水了。
当他走到齐府门外时,阴测测的獠牙依旧陪伴着他。
它们从不曾现世如此之久,久到齐帧开始感觉别扭。他很想和它们打个商量,邀请它们换个时间再出来放风。悲剧的是,他没有商量的方式。
他带着两颗獠牙羞羞答答进了齐府。
他的身影飘忽,几乎融于夜色,只要他不想,便没人能发现他的踪迹。
他很快到了齐云的窗外——往常,那也是他的窗外。
月色果然洒在齐云肩上。
除了月色,还有血色——他的脸上、手上,到处遍布擦伤。
齐帧身形一滞。
与身形一起停滞的是他的思想。
与思想一起停滞的是他的心——不,实事求是来讲,他压根就没有那玩意儿。他没有一颗活的、会跳的心。
但是那一瞬他真觉得他有了。
有了,慌着、疼着、不安着、愧疚着。
下一刻他已经进了屋。坐在齐云床边。
守在屋外的下人已经睡着,齐帧脚步比猫还轻,丝毫未将之惊动。
齐云在睡梦中半皱着眉,仿佛齐帧惊扰了他的梦。
齐帧下意识就抚上他的眉头。顺着眉头,又抚到脸颊。
他脸颊上有一道小指长的擦伤,半红半紫,有点破坏这张脸的俊俏。
但齐帧手指却在那里流连不去。
空气中飘着淡淡芳香。来自齐云血气的芳香。
齐帧在这芳香中流连不去。
万物相生相克,齐帧曾以为自己超脱了,如今却有些怀疑。
良久他低下头来,唇放在那紫红伤口上一吻。
小心又小心,压制又压制。
小心獠牙,压制欲念。
不同于以往的热和软,唇下有几分粗粝。伤口正结痂,所以触感才如此。
粗粝的触感却没有粉碎齐帧的柔情。
他血色的眼瞳幽深妖异,仿佛湮灭一切光采,却无法湮灭这丝柔情。
柔情像落进水中的石子。没有激起骇浪,但也没有消失。
石子可会发芽?石子可会生根?
齐帧不知道。
至少这一刻,石子只是石子,水还依然是水。石子不懂水的寂然,水也不懂石子的鼓噪。
若非要它们磨合融洽、矛盾挣扎,多累?
于是他舔了下唇边的獠牙,从怀中摸出一物,轻轻放在齐云枕边。然后站起身来,退了出去。
脚步并不轻快,却眨眼间消失了踪迹。
不是没有犹豫与迟疑。
但犹豫与迟疑这样的东西,就好像人生的调味品。
你加没加这点佐料,不过于味道上有了点变化,菜却还是菜,肉也还是肉。
菜变不成肉,肉变不成菜。
再怎么纠葛相缠,回归本质,还是那一点儿东西。
便不纠缠。
便让世事如烟。
便奔赴迢迢命运,走回一只僵尸的路。
一条夜路,寂寞如雪。
15
15、15、小留恋 。。。
屋外,一场大雨兀自磅礴。
屋内,齐云怔怔发呆。
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刻?什么都不想做,只想一个人静静发会儿呆。
齐云此刻便是如此。
却不能如愿。
齐容不如他的愿。
齐容坐在他床前,看着他满身伤痕,面色不由戚戚:“云儿,怎么弄成这样?”
齐云答非所问:“哥哥呢?”
齐容怔了怔,才醒悟他问的是齐帧。
他口中的“哥哥”是齐帧。
一个词可以是泛指也可以是特指。如今这声“哥哥”,恰恰是特指。
能想到这一点,无疑,齐容变得聪明了。
一个人的聪明往往表现为多疑。
齐容多疑地想:当齐云叫自己“哥哥”的时候,是泛指还是特指?是出于礼貌,还是发自内心?
一个称呼而已。得过且过不是更好吗?何必认真,有些事情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可惜齐容不懂。即便懂了,也不能控制。每个人心中都有破绽。齐云就是齐容的破绽。
何谓破绽?破绽便是纸糊起来的墙,不经戳,一戳便倒。
齐容几乎听到自己心中一片破碎坍塌之声。
一个人从迟钝单纯,到敏感复杂,有时也不过一眨眼的事。
齐云听不到这坍塌之声。
齐云怔怔望着窗外的大雨,好像在等着齐容的回答。又好像没在等。
等待模棱两可。答案模棱两可。
团圆与离别,分分合合之间,宿命模棱两可。
齐容率先收拾起一颗破碎的心——其实也没破碎那么严重,只是一点儿嫉妒罢了。只是大雨瓢泼,世间一片模糊,这点嫉妒仿佛也模模糊糊被放大罢了。
何况,这嫉妒还有点儿无处着落——让他嫉妒的那个人失踪了。
他看着齐云苍白但精致的脸,心里说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心疼不忍:“云儿,齐——大哥他两天没回了,不知去了哪儿。”
果然还是这个答案。
齐云其实早知道了。他握紧了手中的小鹿——一只根雕小鹿。做工粗糙,但质朴可爱。
昨天清晨醒来时,这只来路不明的小鹿就平静躺在他枕边。
两天来,齐帧未曾现身,齐云十分担心。龙盘山上齐帧走得虚弱而惶急。齐云不能不担心。
然而他的担心并未化为什么实际行动。
阻挡他行动的不是孱弱的身体。也不是摔断的左腿。是这只鹿。
这只鹿被他攥在手心,有点潮,有点黏——那是他的汗。
他攥这么紧,却不是因为喜欢。
他的确喜欢过它——前天在集市上,他的确曾在它面前驻足停留。没想到那么片刻的驻足,也被齐帧抓到了眼里。
他攥这么紧,是因为它是齐帧留给他的礼物。
是因为想不通齐帧为何不告而别,离他而去。
是因为心里仿佛失了仰仗,必须抓住点儿什么,才能在世间立足。
齐帧亦不知该凭借什么立足于人世。
大雨冲刷干净他身上的斑斑血迹,却冲不掉他心中的丝丝彷徨。
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舔到一丝未散尽的血腥气。
也舔到那两颗刺出嘴唇的尖牙。
他悻悻缩回了舌头。
雨越下越大,齐帧终于扛不住,随意找到一个山洞蹲下来避雨。
山洞幽暗,隐隐传来扑簌声响,大约洞里深处居住了不少蝙蝠。齐帧就蹲在洞口,不去招惹洞中的“邻居”。
片刻那扑簌声响便消失了。
安静下来,齐帧反倒有些不甘。他随手捡了个石块,顽童一般往洞里丢去。
这一下果然不再沉寂,洞里一阵扑簌簌闹腾,还有几只巴掌大的蝙蝠仿佛察觉威胁,向齐帧身上冲撞来。
齐帧不躲也不避。蝙蝠冲到他身上,他还恶作剧得逞一般嘿嘿直笑。
笑声有些干涩。
有些寂寞。蝙蝠邻居听不懂的寂寞。
齐帧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别误会,是雨水,不是眼泪——他抹了把湿漉漉的脸,望向平安镇的方向。
平安镇在雨幕中有种绰约的风姿。
齐帧意识到了自己两天还没走出龙盘山的原因——他不舍。
他留恋做人时的一切。他难忍独自飘零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