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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三儿掏出了一把匕首朝左爷一晃:“你们少管闲事,都给我滚开!”
左爷义正辞严地说:“把刀子给我放下!听见没有?”
“老子要是不放呢?”
左爷突然飞起一脚踢在黑三儿的小腹上,黑三儿惨叫一声扔掉了匕首,柴禾照着他又是一脚,黑三儿被踢出两米多远,摔倒在地上……
左爷双手叉着腰:“起来!大爷我打起不打卧,省得别人说我欺负你。”
黑三儿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左爷扶住惊魂未定的秋月,关切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儿吧?”
被吓得花容失色的秋月紧紧抓住左爷的胳膊,心有余悸:“大叔,刚才那个人是坏人吗?太可怕了,我怎么会相信他,让他把我带到这儿来?”
“那小子当然是坏人,我要是晚到一步,不定出什么事呢。”左爷向柴禾递了个眼色:“柴禾,你到前边看看,给小姐叫辆车来。”
柴禾心领神会:“行,你们等着!”说罢坏笑着走了。
“姑娘,我家离这儿不远,要不上我那儿歇歇再走?”
“不用了,我能走,谢谢大叔了。
“姑娘,你可别叫我大叔,我有这么老吗?刚三十出头啊,我看你还是叫我大哥吧。”
秋月四处看看:“大哥,这是哪儿啊,我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左爷大包大揽地:“没关系,我送你,放心吧,有大哥在,就没人敢欺负你。”
柴禾赶着一辆带篷的马车过来,左爷催促着:“姑娘,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秋月信以为真,她正要上车,突然,马车车厢的布帘猛地掀开,黑三儿探出脑袋,一把抓住秋月的胳膊:“上来吧!”说着便把秋月往马车上拖。
秋月这才醒过味来,她拼命地挣扎,高喊“救命!”
左爷在一旁欣赏着,微闭着眼睛,陶醉其中。“喊吧,大声喊,左爷我喜欢听你叫唤,比百灵叫还好听啊!”左爷的心此时已然飞到了床上……
秋月的呼救声惊动了迎面过来的一顶绿呢官轿,官轿停住了,一位身穿官服的大人下了轿,他拦在路中央厉声喝道:“住手!你们是何人?”
左爷一见官员便有些心虚,但还是故作镇静地解释说:“大人,别误会,这……这是我内人,跟我吵了架跑出来,怎么劝也不回去。”
“大人救命,我不认识这些人!”秋月已经是满脸泪水了。
官员心里全明白了,他怒视着三个歹徒:“好呀,你们好大胆子,光天化日之下霸抢民女,活得不耐烦了吧?放开她!”
黑三儿和柴禾无可奈何地松开手,秋月赶紧躲到了官员的身后。
左爷见势不妙,立即跳上马车,柴禾举鞭猛抽马屁股,马车转眼之间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官员转过身来问秋月:“小姐,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就这样,秋月被这位解救危难的官员送回了住处。在回家的路上,秋月得知,这位官员就是刑部主事、后来青史留名的戊戌六君子之一刘光第。
第三章
那天接近晌午的时候,张山林家的客厅里,用人在给他斟茶,张山林手里拿着个装蝈蝈的葫芦正凑在耳旁津津有味地听着,林满江急匆匆地走进院子,还没迈进门槛,声音先到了:“掌柜的,事情总算是搞清楚了!”
“什么事儿?”张山林的耳朵没离开葫芦。
“考试用纸的事儿啊,咱不能稀里糊涂让人抢了行,还不知道是谁干的吧?”
张山林的心思还在蝈蝈上,有一搭无一搭地问:“谁干的?”
林满江看了看用人,上前走了一步,凑在张山林的耳边耳语,张山林挥挥手,让用人退下了。
“满江啊,茂源斋的掌柜的好像是姓陈吧?这庄虎臣是什么人?”张山林听着“庄虎臣”耳熟,可实在又想不起来他是干吗的。
“哎哟,我说掌柜的,在琉璃厂哪儿有不知道庄虎臣的?虽说他表面上只是茂源斋的大伙计,可实际上茂源斋的经营全靠他了,这么说吧,没有庄虎臣撑着,十个茂源斋也垮了,这个陈掌柜,也就是个摆设。”
张山林把葫芦放下了,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真邪了门啦,一幅书法帖子就把恭亲王给摆平了,你说是谁的字来着?”
“唐朝怀素的《自叙帖》,不过不是真迹,是宋代的摹本,怀素的真迹存世不多,所以能有个宋代的摹本就很珍贵了,听说王爷就好这个,恭王府里的人说,王爷还说过,若是右怀素的真迹,他宁可用整座恭王府去换。”张山林猛地停住脚步:“王爷真是这么说的?”
“我一个叔伯兄弟在恭王府当厨子,是他听见的,想来不会错。”林满江回答得很肯定。
张山林眉开眼笑:“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怀素的真迹咱有啊!”
“真的?”林满江惊呆了,随即醒过味来,阴沉了好些日子的脸上头一回有了笑容,“那太好了,松竹斋有救啦!”
“你的意思是……”
“咱们不会也进进贡?只要王爷发句话,考试用纸的买卖还得是咱们独家经营。”
张山林笑了:“我说满江啊,你这脑袋简直是榆木疙瘩,要是有座恭王府,那咱还要松竹斋干什么?”
林满江搔了搔头皮,看着张山林:“这倒也是啊,不过……”
张山林可没工夫听下去了,他朝门外喊了句:“给我备车!”就拿起葫芦向外走。
林满江跟了出去:“掌柜的,您要出门?”
“没大事儿,我和幼林说好了,中午去鸿兴楼吃饭,这事儿就这么着吧。”张山林自顾自地坐上车,走了。
鸿兴楼的雅间“金丰阁”里,杨宪基和几个同僚正在用餐,刘光第坐在他的身旁。杨宪基和刘光第在四川曾经共过事,虽然在官位上杨宪基比刘光第高得多,但杨宪基欣赏刘光第为人耿直、光明磊落的个性,两人私交甚好,算是老朋友了。刘光第为官清廉,通常不参与这类吃酒应酬的事,这天是在杨宪基的盛邀之下才特意来的。他们正在叙旧,忽然听见对面的雅间里吵吵起来。
对面的雅间里,一位穿着镶金边长袍,油光满面的中年胖子把盘子一推,没好气地说:“这哪儿是鸭汤煨出来的,纯粹是蒙事儿!”
鸿兴楼的掌柜在一旁忙不迭地赔着不是:“鹏爷,您别着急,我这就让厨子给您重做,按您的口味,味儿浓着点儿!”说着,掌柜的弯下腰,凑到胖子的耳边说:
“您可真是行家,今儿个大厨重感冒,起不来炕,徒弟顶的,手艺不到家,您多担待,多担待……”
那位鹏爷仰起脸,略带得意地瞧着掌柜的:“我说是蒙事儿吧?”
“鹏爷,您可别这么大声儿。”掌柜的小心地向钋看了看。
“那这银子怎么算啊?”鹏爷在银子上从来都不含糊。
“您瞧着给,您瞧着给。”
有这话就齐了。鹏爷又抬头看了掌柜的一眼,慢条斯理地吩咐:“赶明儿大厨好了,专门给我做一回,南豆腐得是你们鸿兴楼自制的,别拿豆腐店的南豆腐来瞎对付,鹏爷我可品得出来。”
“您放心,放心。”掌柜的心里说了,蒙谁我也不敢蒙您呀。
“鸭汤也得煨够了时辰,这么说吧,一两个时辰煨出来的汤那不叫汤,那叫什么你知道么?那叫刷锅水。”
“是是是,那叫刷锅水,”掌柜的应酬着,又加了一句,“赶明儿我照着十个时辰煨。”心想,这下儿该满意了吧?
哪知鹏爷还没完,继续提着要求:“南豆腐上要搁金华火腿末儿,刀功要精,切碎着点儿,别忘了放上好的香菇。”
“一定照办,大厨做好了我会提前给您通个信儿。”
“我不在家就直接送到衙门里。”
掌柜谄媚地笑笑:“保证这道菜,让您吃到嘴里还是热乎的……”
杨宪基看傻了,问刘光第:“这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大派头啊?”
“咱刑部的人,您的下属,正是在您左侍郎的手下当差。”刘光第满脸的不屑。
另一位同僚接上话茬说:“他姓王,叫王金鹏,是个书吏。”
杨宪基大惑不解:“在座的至少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他一个小小的书吏竟敢如此放肆,难道他没看到咱们吗?”
“他又没触犯刑律,我们奈何不得他。”刘光第无奈地摇摇头。
“这家伙怎么看着像个富商?与这书吏相比,我这刑部左侍郎倒真显得寒酸了。”
“杨兄可能还有所不知,”刘光第放下筷子,“这京城的小吏可非比寻常,有人不是说了么,‘京,朝官多贫至不能自存,而吏人则多积资巨亿,衣食享用,似于王者’以至僭越违制之事时有发生。”
“可……衙门里的小小书吏,靠什么来聚敛钱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