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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常贵怀揣着那把砍山刀,一遍遍地在马家院外转悠。马家大院规模很大,占了大半个屯子,墙是用干土垒成的,有一人多高,四个墙角还修了炮楼子,炮楼子上有许多留出来的枪孔。人们都知道,马家是有枪的,不仅有火枪还有快枪。那时的火枪并不奇怪,靠山屯几乎家家都有,那是用来冬闲时节打猎用的,装了火药,再装上枪砂,“通”一声,打飞禽也行,打走兽也可以。快枪并不是人人都有的,只有马家有,子弹是金黄色的,一个个溜光锃亮的,别说打死个人,就是打死只老虎也不在话下。
马家还有十几条犊子大小的狗,为马家看家护院。那些狗很机敏,一有风吹草动便咬成一团。
常贵还在马家院外,陌生的脚步声显然是惊动了那些狗。狗在院里异常急躁地叫着,它们还不时地向墙外扑,爪子搭在墙头上,头狂怒地冲着常贵。
常贵就在心里说:该死的东西,早晚剁了你们。
常贵在马家院外走,似乎离夏草就很近了,他现在从生理到心理都异常地思念夏草。这些天来,他是在靠着回忆,支撑着自己活下去。常贵在心里也滋生着仇恨,那是对马老六的仇恨,马老六夺了他的妻,他不能不恨马老六。他冲夏草说过:我要把你夺回来。男人说过的话,就是板上的钉,那是说一不二的。
常贵已经走火入魔了,不分白天晚上他都在马家大院外疯转着。
马家大院里的夏草,肚子开始显山露水了。马老六现在每天都要来到夏草房里看一看,他让夏草平躺在滚热的火炕上,伏下身用耳朵去听夏草肚里的孩子。听了一气,又听了一气,然后就鼻子眼睛拱到一快去了,他冲夏草说:好地呀,你真是块好地,我种的种一定是个男孩。
那些日子,马老六对夏草无比的温柔,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夏草一会说要吃甜的,马老六就差人去城里买冰糖;一会儿又说吃酸的,马老六又让人去买冻梨。
夏草以前对这样的日子连想都不敢想,她从小到大见过无数个怀孕的女人,拖着个大肚子,仍牛呀马地在大田里劳作,回到家仍炕上、地下地忙活,穷人家的女人,直到快生养了,肚子疼了才躺在炕上。
现在的夏草的生活,就跟王母娘娘似的,要啥有啥。马老六天天都到夏草的房间里坐一会,乐一乐,可他从来不在夏草房间里过夜,他怕动了夏草的胎气。
现在夏草已经离不开马老六了,马老六晚来一会儿,她就六神无主的,只要一听到马老六通通的脚步声,她的心就安静下来了。在这期间,夏草曾表示过要留马老六在自己房间里过夜的想法,但被马老六斩钉截铁地回绝了,他说:这不中,等你把儿子生下来,身子干净了,我让你夜夜过年。
夏草听了马老六的话,脸都红了,夜晚的时候,她想像着马老六在大房或二房屋里过夜时的情景,她的心里酸溜溜的。然后她手捧着肚子,在心里一遍遍地说:儿子你快出来吧,妈都等不及了。
小雪那一天,靠山屯果真下了当年第一场雪。雪不大,刚没过脚面。一大清早,人们看见围着马家大院留下一圈脚印,那脚印一直沿伸到山里,越过两道岭就是小孤山,小孤山上有一伙胡子,领头的姓王,号称王大巴掌。
10
常贵自从小雪那天,已经有三天没有着家了。爹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他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望着天,嘶哑的声音冲天吼一声:老天爷呀,我们老常家做了啥了?
两行老泪顺着爹的脸颊流了下来。
姐来了,夏福来也来了,他们屋里屋外地站着,都猜到了常贵的结局,可他们又谁也没有说透。
夏福来安慰道:哥,别急,兴许过两天常贵就回来了。
爹像一头磨道驴似的在院里屋内团团乱传,他一遍遍地说:疯了,常贵疯了。
姐在抹眼泪,重一把轻一把的,姐说:桂花哪不好,常贵为啥要走出这一步?
夏福来凑近爹,小声地问:大雪那天,桂花还……
爹铁青着脸挥了手道:常贵不回来,婚也要结,好坏两亩地都给人家了。
夏福来抱着膀说:说的也是,那我这就通知桂花家,让他们准备着。
夏福来抱着膀,踩着不厚的积雪一耸一耸地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爹和姐了。
姐还在那里哭,无声无息的,姐说:夏草有啥呀,她都怀了人家的孩子了。
爹说:疯了,常贵疯了,这个畜牲。
她又说:他一定去小孤山了,王大巴掌可不是省油的灯。
当年姐被胡子掳上山,就是王大巴掌这一伙人干的。姐想起当年的往事,浑身乱抖,姐咧着嘴抱着头,披头散发地喊:畜牲啊,畜牲。
姐对当年的往事不堪回首。
爹脚不离地地在院内屋里走着,他对常贵——自己的儿子已经彻底失望了。他已经不知道说啥好了,世上的事有千百条路可走,常贵为啥走这条道,胡子,那是人当的么?
那天晌午,常贵被两个小胡子五花大绑,又用一条围巾蒙了头,推推搡搡地推到了山洞里的王大巴掌跟前。
山洞里生了堆火,火上铐着山鸡,野兔什么的。王大巴掌正在喝酒,吃山鸡。常贵在这时就被推进来了。
一个小大胡子就说:掌舵的,又来了一个报山的。
小胡子说的是行话,小胡子一律称王大巴掌为掌舵的。报山的就是来当胡子的。
王大巴掌挥挥手,有人就把常贵头上蒙着的围巾摘去了,又松了绑。王大巴掌借着火光,左一眼右一眼,上上下地把常贵看了,然后从牙缝里挤出句:哪的人哪?
常贵答:靠山屯。
王大巴掌就说:马老六那呀。
常贵说:是。
王大巴掌又问:手里有命还是有物哇。
这是当胡子的规矩,不是每个人都能当胡子,要么在山下犯了命案,被人追杀,或杀了别人;要么就是抢了人家的东西,山下呆不下去了。胡子大都是这样一些人凑起来的,这样的人心才齐,不至于最后背判。
常贵什么也没有,他有的只是对马老六的仇恨。
常贵说:我要杀了马老六。
王大巴掌说:你杀了他干啥?
常贵咬牙切齿地说:他抢了我的女人。
王大巴掌噢了一声,然后就笑了。
王大巴掌又问:你真的想当胡子?
常贵用劲点了点头,王大巴掌就从手里扔过一把刀来,那把刀是王大巴掌割鸡肉用的。王大巴掌说:你手里没有命也没有物,让我咋相信你?按规矩,你自己办吧!
刀就扔在常贵面前,他知道规矩是什么,那就是自残,用自残的方式告诉人们他铁了心当胡子了,这是当胡子的第一步。
他弯下腰捡起那把刀,刀上还粘着鸡毛和鸡血。常贵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侧过身把左手放在石壁上,这时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胡子们都在看着常贵。常贵在心里喊了一声:马老六我操你八辈祖宗。
手起刀落,一股热血腥腥地溅了常贵一脸,左手的四根指头已经齐刷刷地掉在了地上。
王大巴掌喊出了一声:好!
当下就有小胡子上来,抓了一把炭给常贵的手糊上了。
常贵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心甘情愿,他要报仇,知道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万万达不到的,他只能走出这条路了。
王大巴掌这个人,他是知道的,姐就是被他们掳上山的,王大巴掌是他的仇人,马老六也是他的仇人,他要借仇人杀仇人。他只能走这条路了。
常贵手上的伤还没有好,他就找王大巴掌,他说:掌舵的,下山吧。
王大巴掌说:下山干啥?
常贵说:给我几个人,让我把马老六杀了,把他房子点了。
王大巴掌不认识似的看着常贵,然后说:换了别人没啥,马老六是啥人你不知道?几十年前他们哥六个是这一带最大的胡子,你去动他,他通官又通匪,你不是捅马蜂窝么?!
看来王大巴掌拿马老六是一点招也没有了。常贵上山这么多天来,看到胡子们只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小事,干不成大事。他有些失望,但他知道,机会还是有的。
机会就来了,过春节头三天,王大巴掌带着一伙人在山下干了一件大事,抢了马架子屯一个大户,猪呀羊的抢了不少,最重要的收获是还抢了大户家的两个闺女。过年了么,胡子们也要乐呵乐呵。
没想到的是,王大巴掌这回捅了娄子。那大户买通了另一伙胡子,当天夜里摸上了小孤山,一场火拼就这样开始了。
火拼开始的时候,常贵就没离开过王大巴掌,他在等着这样的机会,机会突然就来了。胡子们为了保卫自己的胜利果实,奋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