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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鲁 假如一颗血淋淋的头可以算得是伤害的话,你已经把我伤害了;我想你以为满头是血,是算不了一回事的。托比爵士一跷一拐地来了——
托比·培尔契爵士由小丑搀扶醉步上。
安德鲁 你等着瞧吧:如果他刚才不是喝醉了,你一定会尝到他的厉害手段。
公爵 怎么,老兄!你怎么啦?
托比 有什么关系?他把我打坏了,还有什么别的说的?傻瓜,你有没有看见狄克医生,傻瓜?
小丑 喔!他在一个钟头之前喝醉了,托比老爷;他的眼睛在早上八点钟就昏花了。
托比 那么他便是个踱着八字步的混蛋。我顶讨厌酒鬼。
奥丽维娅 把他带走!谁把他们弄成这样子的?
安德鲁 我来扶着您吧,托比爵士;咱们一块儿裹伤口去。
托比 你来扶着我?蠢驴,傻瓜,混蛋,瘦脸的混蛋,笨鹅!
奥丽维娅 招呼他上床去,好好看顾一下他的伤口。(小丑、费边、托比、安德鲁同下。)
西巴斯辛上。
西巴斯辛 小姐,我很抱歉伤了令亲;可是即使他是我的同胞兄弟,为了自卫起见我也只好出此手段。您用那样冷淡的眼光瞧着我,我知道我一定冒犯了您了;原谅我吧,好人,看在不久以前我们彼此立下的盟誓分上。
公爵 一样的面孔,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装束,化成了两个身体;一副天然的幻镜,真实和虚妄的对照!
西巴斯辛 安东尼奥!啊,我的亲爱的安东尼奥!自从我不见了你之后,我的时间过得多么痛苦啊!
安东尼奥 你是西巴斯辛吗?
西巴斯辛 难道你不相信是我吗,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 你怎么会分身呢?把一只苹果切成两半,也不会比这两人更为相像。哪一个是西巴斯辛?
奥丽维娅 真奇怪呀!
西巴斯辛 那边站着的是我吗?我从来不曾有过一个兄弟;我又不是一尊无所不在的神明。我只有一个妹妹,但已经被盲目的波涛卷去了。对不住,请问你我之间有什么关系?你是哪一国人?叫什么名字?谁是你的父母?
薇奥拉 我是梅萨林人。西巴斯辛是我的父亲;我的哥哥也是一个像你一样的西巴斯辛,他葬身于海洋中的时候也穿着像你一样的衣服。要是灵魂能够照着在生时的形状和服饰出现,那么你是来吓我们的。
西巴斯辛 我的确是一个灵魂;可是还没有脱离我的生而具有的物质的皮囊。你的一切都能符合,只要你是个女人,我一定会让我的眼泪滴在你的脸上,而说,“大大地欢迎,溺死了的薇奥拉!”
薇奥拉 我的父亲额角上有一颗黑痣。
西巴斯辛 我的父亲也有。
薇奥拉 他死的时候薇奥拉才十三岁。
西巴斯辛 唉!那记忆还鲜明地留在我的灵魂里。他的确在我妹妹刚满十三岁的时候完毕了他人世的任务。
薇奥拉 假如只是我这一身僭妄的男装阻碍了我们彼此的欢欣,那么等一切关于地点、时间、遭遇的枝节完全衔接,证明我确是薇奥拉之后,再拥抱我吧。我可以叫一个在这城中的船长来为我证明,我的女衣便是寄放在他那里的;多亏他的帮忙,我才侥幸保全了生命,能够来侍候这位尊贵的公爵。此后我便一直奔走于这位小姐和这位贵人之间。
西巴斯辛 (向奥丽维娅)小姐;原来您是弄错了;但那也是心理上的自然的倾向。您本来要跟一个女孩子订婚;可是拿我的生命起誓,您的希望并没有落空。您现在同时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未婚妻了。
公爵 不要惊骇;他的血统也很高贵。要是这回事情果然是真,看来似乎不是一面骗人的镜子,那么在这番最幸运的覆舟里我也要沾点儿光。(向薇奥拉)孩子,你曾经向我说过一千次决不会像爱我一样爱着一个女人。
薇奥拉 那一切的话我愿意再发誓证明;那一切的誓我都要坚守在心中,就像分隔昼夜的天球中蕴藏着的烈火一样。
公爵 把你的手给我;让我瞧你穿了女人的衣服是怎么样子。
薇奥拉 把我带上岸来的船长那里存放着我的女服;可是他现在跟这儿小姐府上的管家马伏里奥有点讼事,被拘留起来了。
奥丽维娅 一定要他把他放出来。去叫马伏里奥来。——唉。我现在记起来了,他们说,可怜的人,他的神经病很厉害呢。因为我自己在大发其疯,所以把他的疯病完全忘记了。
小丑持信及费边上。
奥丽维娅 他怎样啦,小子?
小丑 启禀小姐,他总算很尽力抵挡着魔鬼。他写了一封信给您。我本该今天早上就给您的;可是疯人的信不比福音,送没送到都没甚关系。
奥丽维娅 拆开来读给我听。
小丑 傻子要念疯子的话了,请你们洗耳恭听。(读)“凭着上帝的各义,小姐——”
奥丽维娅 怎么!你疯了吗?
小丑 不,小姐,我在读疯话呢。您小姐既然要我读这种东西,那么您就得准许我疯声疯气地读。
奥丽维娅 请你读得清楚一些。
小丑 我正是在这样作,小姐;可是他的话怎么清楚,我就只能怎么读。所以,我的好公主,请您还是全神贯注,留意倾听吧。
奥丽维娅 (向费边)喂,还是你读吧。
费边 (读)“凭着上帝的名义,小姐,您屈待了我;全世界都要知道这回事。虽然您已经把我幽闭在黑暗里,叫您的醉酒的令叔看管我,可是我的头脑跟您小姐一样清楚呢。您自己骗我打扮成那个样子,您的信还在我手里;我很可以用它来证明我自己的无辜,可是您的脸上却不好看哩。随您把我怎么看待吧。因为冤枉难明,不得不暂时僭越了奴仆的身分,请您原谅。被虐待的马伏里奥上。”
奥丽维娅 这封信是他写的吗?
小丑 是的,小姐。
公爵 这倒不像是个疯子的话哩。
奥丽维娅 去把他放出来,费边;带他到这儿来。(费边下)殿下,等您把这一切再好好考虑一下之后,如果您不嫌弃,肯认我作一个亲戚,而不是妻子,那么同一天将庆祝我们两家的婚礼,地点就在我家,费用也由我来承担。
公爵 小姐,多蒙厚意,敢不领情。(向薇奥拉)你的主人解除了你的职务了。你事主多么勤劳,全然不顾那种职务多么不适于你的娇弱的身分和优雅的教养;你既然一直把我称作主人,从此以后,你便是你主人的主妇了。握着我的手吧。
奥丽维娅 你是我的妹妹了!
费边偕马伏里奥重上。
公爵 这便是那个疯子吗?
奥丽维娅 是的,殿下,就是他。——怎样,马伏里奥!
马伏里奥 小姐,您屈待了我,大大地屈待了我!
奥丽维娅 我屈待了你吗,马伏里奥?没有的事。
马伏里奥 小姐,您屈待了我。请您瞧这封信。您能抵赖说那不是您写的吗?您能写几笔跟这不同的字,几句跟这不同的句子吗?您能说这不是您的图章,不是您的大作吗?您可不能否认。好,那么承认了吧;凭着您的贞洁告诉我:为什么您向我表示这种露骨的恩意,吩咐我见您的时候脸带笑容,扎着十字交叉的袜带,穿着黄袜子,对托比大人和底下人要皱眉头?我满心怀着希望,一切服从您,您怎么要把我关起来,禁锢在暗室里,叫牧师来看我,给人当做闻所未闻的大傻瓜愚弄?告诉我为什么?
奥丽维娅 唉!马伏里奥,这不是我写的,虽然我承认很像我的笔迹;但这一定是玛利娅写的。现在我记起来了,第一个告诉我你发疯了的就是她;那时你便一路带笑而来,打扮和动作的样子就跟信里所说的一样。你别恼吧;这场诡计未免太恶作剧,等我们调查明白原因和主谋的人之后,你可以自己兼作原告和审判官来到断这件案子。
费边 好小姐,听我说,不要让争闹和口角来打断了当前这个使我惊喜交加的好时光。我希望您不会见怪,我坦白地承认是我跟托比老爷因为看不上眼这个马伏里奥的顽固无礼,才想出这个计策来。因为托比老爷央求不过,玛利娅才写了这封信;为了酬劳她,他已经跟她结了婚了。假如把两方所受到的难堪衡情酌理地判断起来,那么这种恶作剧的戏谑可供一笑,也不必计较了吧。
奥丽维娅 唉,可怜的傻子,他们太把你欺侮了!
小丑 嘿,“有的人是生来的富贵,有的人是挣来的富贵,有的人是送上来的富贵。”这本戏文里我也是一个角色呢,大爷;托巴斯师傅就是我,大爷;但这没有什么相干。“凭着上帝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