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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门 因为天生下你来,要你杀尽那些恶人,征服我的国家。把你的金子藏好了;快去。我这儿还有些金子,也一起给了你吧。快去。愿你奉行天罚,像一颗高悬在作恶多端的城市上的灾星一般,别让你的剑下放过一个人。不要怜悯一把白须的老翁,他是一个放高利贷的人。那凛然不可侵犯的中年妇人,外表上虽然装得十分贞淑,其实却是一个鸨妇,让她死在你的剑下吧。也不要因为处女的秀颊而软下了你的锐利的剑锋;这些惯在窗棂里偷看男人的丫头们,都是可怕的叛徒,不值得怜惜的。也不要饶过婴孩,像一个傻子似的看见他的浮着酒涡的微笑而大发慈悲;你应当认为他是一个私生子,上天已经向你隐约预示他将来长大以后会割断你的咽喉,所以你必须硬着心肠把他剁死。你的耳朵上、眼睛上,都要罩着一重厚甲,让你听不到母亲、少女和婴孩们的啼哭,看不见披着圣服的祭司的流血。把这些金子拿去分给你的兵士们,让他们去造成一次大大的纷乱;等你的盛怒消释以后,愿你也不得好死!不必多说,快去。
艾西巴第斯 你还有金子吗?我愿意接受你给我的金子,可是不能完全接受你的劝告。
泰门 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愿上天的咒诅降在你身上!
菲莉妮娅
提曼德拉 好泰门,给我们一些金子;你还有吗?
泰门 有,有,有,我有足够的金子,可以使一个妓女改业,自己当起老鸨来。揭起你们的裙子来,你们这两个贱婢。你们是不配发誓的,虽然我知道你们发起誓来,听见你们的天神也会浑身发抖,毛骨悚然;不要发什么誓了,我愿意信任你们。做你们一辈子的婊子吧;要是有什么仁人君子,想要劝你们改邪归正,你们就得施展你们的狐媚伎俩引诱他,使他在欲火里丧身。一辈子做你们的婊子吧;你们的脸上必须满涂着脂粉,让马蹄踏上去都会拔不出来。
菲莉妮娅
提曼德拉 好,再给我们一些金子。还有什么吩咐?相信我们,只要有金子,我们是什么都愿意干的。
泰门 把痨病的种子播在人们枯干的骨髓里;让他们胫骨疯瘫,不能上马驰驱。嘶哑了律师的喉咙,让他不再颠倒黑白,为非分的权利辩护,鼓弄他的如簧之舌。叫那痛斥肉体的情欲、自己不相信自己的话的祭司害起满身的癞病;叫那长着尖锐的鼻子、一味钻营逐利的家伙烂去了鼻子;叫那长着一头鬈曲秀发的光棍变成秃子;叫那不曾受过伤、光会吹牛的战士也从你们身上受到一些痛苦:让所有的人都被你们害得身败名裂。再给你们一些金子;你们去害了别人,再让这东西来害你们,愿你们一起倒在阴沟里死去!
菲莉妮娅
提曼德拉 宽宏慷慨的泰门,再给我们一些金子吧,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呢?
泰门 你们先去多卖几次淫,多害几个人;回头来我还有金子给你们。
艾西巴第斯 敲起鼓来,向雅典进发!再会,泰门;要是我此去能够成功,我会再来访问你的。
泰门 要是我的希望没有落空,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了。
艾西巴第斯 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
泰门 可是你说过我的好话。
艾西巴第斯 这难道对你是有害的吗?
泰门 人们每天都可以发现说好话的人总是不怀好意。走开,把你这两条小猎狗带了去。
艾西巴第斯 我们留在这儿反而惹他生气。敲鼓!(敲鼓;艾西巴第斯、菲莉妮娅、提曼德拉同下。)
泰门 想不到在饱尝人世的无情之后,还会感到饥饿;你万物之母啊,(掘地)你的不可限量的胸腹,孳乳着繁育着一切;你的精气不但把傲慢的人类,你的骄儿,吹嘘长大,也同样生养了黑色的蟾蜍、青色的蝮蛇、金甲的蝾螈,盲目的毒虫以及一切光天化日之下可憎可厌的生物;请你从你那丰饶的怀里,把一块粗硬的树根给那痛恨你一切人类子女的我果果腹吧!枯萎了你的肥沃多产的子宫,让它不要再生出负心的人类来!愿你怀孕着虎龙狼熊,以及一切宇宙覆载之中所未见的妖禽怪兽!啊!一个根;谢谢。干涸了你的血液,枯焦了你的土壤;忘恩负义的人类,都是靠着你的供给,用酒肉填塞了他的良心,以致于迷失了一切的理性!
艾帕曼特斯上。
泰门 又有人来!该死!该死!
艾帕曼特斯 人家指点我到这儿来;他们说你学会了我的举止,模仿着我的行为。
泰门 因为你还不曾养一条狗,否则我倒宁愿学它;愿痨病抓了你去!
艾帕曼特斯 你这种样子不过是一时的感触,因为运命的转移而发生的懦怯的忧郁。为什么拿起这柄锄头?为什么住在这个地方?为什么穿上这身奴才的装束?为什么露出这样忧伤的神色?向你献媚的家伙现在还穿的是绸缎,喝的是美酒,睡的是温软的被褥,彻底忘记了世上曾经有过一个名叫泰门的人。不要装出一副骂世者的腔调,害这些山林蒙羞吧。还是自己也去做一个献媚的人,在那些毁荡了你的家产的家伙手下讨生活吧。弯下你的膝头,让他嘴里的气息吹去你的帽子;尽管他发着怎样大的脾气,你都要把他恭维得五体投地。你应当像笑脸迎人的酒保一样,倾听着每一个流氓恶棍的话;你必须自己也做一个恶棍,要是你再发了财,也不过让恶棍们享用了去。可不要再学着我的样子啦。
泰门 要是我像了你,我宁愿把自己丢掉。
艾帕曼特斯 你因为像你自己,早已把你自己丢掉了;你做了这么久的疯人,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傻子。怎么!你以为那凛冽的霜风,你那喧嚷的仆人,会把你的衬衫烘暖吗?这些寿命超过鹰隼、罩满苍苔的老树,会追随你的左右,听候你的使唤吗?那冰冻的寒溪会替你在清晨煮好粥汤,替你消除昨夜的积食吗?叫那些赤裸裸地生存在上天的暴怒之中、无遮无掩地受着风吹雨打霜雪侵凌的草木向你献媚吧;啊!你就会知道——
泰门 你是一个傻子。快去。
艾帕曼特斯 我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喜欢过你。
泰门 我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讨厌过你。
艾帕曼特斯 为什么?
泰门 因为你向贫困献媚。
艾帕曼特斯 我没有献媚,我说你是一个下流的恶汉。
泰门 为什么你要来找我?
艾帕曼特斯 因为我要惹你恼怒。
泰门 这是一个恶徒或者愚人的工作。你以为惹人家恼怒对于你自己是一件乐事吗?
艾帕曼特斯 是的。
泰门 怎么!你又是一个无赖吗?
艾帕曼特斯 要是你披上这身寒酸的衣服,目的只是要惩罚你自己的骄傲,那么很好;可是你是出于勉强的,倘然你不再是一个乞丐,你就会再去做一个廷臣。自愿的贫困胜如不定的浮华;穷奢极欲的人要是贪得无厌,比最贫困而知足的人更要不幸得多了。你既然这样困苦,应该但求速死。
泰门 我不会听了一个比我更倒霉的人的话而去寻死。你是一个奴隶,命运的温柔的手臂从来不曾拥抱过你。要是你从呱呱堕地的时候就跟我们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享受这浮世的欢娱,你一定已经沉溺在无边的放荡里,把你的青春销磨在左拥右抱之中,除了一味追求眼前的淫乐以外,再也不会知道那些冷冰冰的人伦道德。可是我,整个的世界曾经是我的糖果的作坊;人们的嘴、舌头、眼睛和心都争先恐后地等候着我的使唤,虽然我没有这许多工作可以给他们做;无数的人像叶子依附橡树一般依附着我,可是经不起冬风的一吹,他们便落下枝头,剩下我赤裸裸的枯干,去忍受风雨的摧残:像我这样享福过来的人,一旦挨受这种逆运,那才是一件难堪的重荷;你却是从开始时候就尝到人世的痛苦的,经验已经把你磨炼得十分坚强了。你为什么厌恶人类呢?他们从来没有向你献过媚;你曾经有些什么东西给人家呢?倘然你要咒骂,你就得咒骂你的父亲,那个穷酸的叫化,他因为一时起兴,和一个女乞婆养下了你这世袭的穷光蛋来。滚开!快去!倘然你不是生下来就是世间最下贱的人,你就是个奸佞的小人。
艾帕曼特斯 你现在还是这样骄傲吗?
泰门 是的,因为我不是你而骄傲。
艾帕受特斯 我也因为不是一个浪子而骄傲。
泰门 我因为现在是个浪子而骄傲。要是我所有的一切钱财都在你的手掌之中,我也不向你要。快去!但愿全体雅典人的生命都在这块根里,我要像这样把它一口吞下!(食树根。)
艾帕曼特斯 你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