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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字,停留在他怀里,孤零零的,跟刑修一样。这是洗字而出的阴阳道文字,最合季腾魂魄的那一个字。
当时间经过良久,刑修终于低头去看的时候,他认出了这个字。
原来这就是最合你魂魄的字。
原来如此。
那形如熇的阴阳道文,其实是一个修字。
刑修想要微笑,然而嘴角刚刚扬起,就有什么东西,从他脸颊上滑下,穿过那闪亮的字,溅落在地上,小小的痕迹。
开天辟地以来,刑修首次落泪。
第十章
闪亮的阴阳道文,在刑修身侧盘旋。
需要寄托,需要一个载体,它们才能阖拢沉睡,否则这巨大的法力往复运转,只会一次又一次清洗世间,人世无法前进。
然而寻魂魄寄字容易,然而人心性不定,朝三暮四之事多矣。
譬如总司刑沐玄理,初任总司刑时,又何尝有谋反之念。只是人心往复,难以预计,而爱恨执念,又是本性使然,纵是今日不生,谁知千百年后情形?终是酿成大祸。
以人之魂魄为寄,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
刑修早有计较,也安排周全,然而到了这一步,却突然犹豫起来。毕竟,季腾曾是如此疼爱于它,而它也是今天唯一的目击者,仿佛是这个故事曾经存在的证据一般。
这突发的不忍,让他迟迟没有动静。
蜚发出了询问的声音,它断断续续的低嚎,只有在刑修的耳朵里才变成了语言:「君上,我已经准备好了。」
刑修抬眼看它,沉默了数秒,终于开口:「虽然这法子是我所提,你若是不愿,我必不会强迫你。」
蜚以头触地,缓缓道来:「君上,我世世为蜚,只为预告异变天灾;世间本无处容我,所幸得君上和季腾援手,苟全性命。我本祸兽,无法全于人世,唯有长留阴阳道。既然如此,这魂魄和肉身何足惜哉?请以我魂魄为阴阳道文寄托,以我身体为季腾魂魄承载,我自愿身魂分裂,并无反悔。」
季腾微微颔首,蜚虽为兽类,却明事理通人情,应该能成为一个很好的总司刑吧。
是的,这是刑修思考再三得出的最好方法。
阴阳道文,不可再寄于善变的人魂之内;兽魂强韧,而本性坚定,或者是更好的选择。
正在身边的蜚,成为了首选。
原因有二。
其一,魂魄洗字,殊为痛苦,总司刑之叛归根结柢就源于此。
而蜚就不同了。
它为祸兽异端,罪在其魂而不在其身。它的魂魄与世间万事万物都阴阳相冲,因而所到之处水竭草枯,无法相容于世,然而却正方便寄放象征万事万物的阴阳道文。可以想像,以往魂魄寄文,就像用丝绢容墨,要颜色尽出,非分丝洗字不可。然而以此不相容之载体寄文,就如同用油纸盛墨,虽然包裹,但绝不相容,若有需要,倾倒而出即可。甚至不需要经受魂魄洗字之苦,即可往复寄文,岂不上上之选?
其二,总司刑之叛,也因其法术修为高深,为祸更深。然而蜚的兽魂根骨蒙昧,难有高深法术修为,而且它在人间无法存活,只能在阴阳道保全性命。就算逃往人间,它遇水则涸遇草木皆枯,也难以隐藏行踪,用来寄存阴阳道文最稳妥不过。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一旦它生魂被取出寄文,要兽身何用?
而这兽身,就连与万事万物都相冲的兽魂都可以暂时容纳,可见其包容性之强。那么,用来作为破碎魂魄的再生容器,不是更好么?
刑修不想让季腾转世,他太清楚了,一旦转世,魂魄重生入某个家庭,季腾将和以往一样,和某些人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留下永远的感情烙印。
刑修不愿意这样。季腾心中有他大哥,有其他一些人,他可以容忍,因为这正是季腾之所以为季腾。然而若是送出去让他再和新的一些人建立起关系,他不愿意。
然而破碎的魂魄若不转生,终是不合天地之理。
只有在人世受自然之气的熏染,破碎的魂魄才能正确弥合,回复到最初的模样,变得完整健康。就像初生的羔羊,若是抱在怀里,它只会畸形成长,只有放入草原,才能正常地长大。
因此他又不能不让季腾转生。
然而,转生有很多方法,他作为阴阳道之君,这点许可权还是有的。季腾不一定非得转生为人,也可以转生为兽,转生为神啊!
季腾之死,是为阴阳道而死,他的功劳,按照阴阳道的律法,给个山神绰绰有余。那么,刑修的打算就是,将季腾的魂魄碎片纳入失去魂魄的兽身,再送为偏远之处的山神,不与人世有所联系,孤单随意地成长,直到那些魂魄的碎片在天然之气的熏蒸之下,完全融合了、健全了,那么,他就可以将季腾接回来,放弃他的兽身,回复本来。
刑修将手放在蜚的头顶,感觉它微微地发抖。
「你害怕?」
蜚站定了,摇摇头。
好吧,那便身魂分离,你不再是蜚,而是阴阳道的总司刑,纵然身无法力,有我为你打算,你必将成为我最得力的助手,阴阳道最完美的总司刑。
去吧,蜚,我将有漫长的时间不再出现,你就代替我,执掌阴阳道!
数个时辰之后,藏身九渊万门之内的阴阳道刑官鬼吏被召唤出来。贯穿阴阳道的呼声,这是只有君上才能做到的事情。所有人不敢怠慢,即刻前往阴阳道论罪厅,等待呼声中所说的新任总司刑。
他们静候片刻,空间突然扭曲,能在阴阳道打开空间,除了君上更无他人,众人立刻拜倒,恭候新任总司刑。然而心里都有个念头萦绕不去,为何要用空间传送的法子让新任总司刑出现?难道总司刑之前待的地方是个完全封闭,连魂魄都无法出入的空间?
他们等来的是个瘦削苍白的年轻人。他单薄的身体毫无法力的痕迹,在阴阳道的重臣酷吏围绕之下,平静安稳地出现大厅之中。
总司刑,这毫无疑问是新任的总司刑。
他脸上一晃而过的奇异符号就是最强的明证。
没有人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上任总司刑去了哪里,这任总司刑又是谁人,背后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向新任的总司刑行礼,猜测着他苍白的面容下,是怎么样一个人。
阴阳道历任总司刑都身居高位,只手遮天,然而这一位,却瘦弱安详,眼中稳隐的悲哀和眷恋,看着身边同时出现的一头牛兽。
新任总司刑的第一个命令,就是送他身边这头牛兽往人间某处为山神。据称这牛兽乃枉死之人托生,对阴阳道有功,因此赐予些微法力,去人间某偏远之地为山神。并着统管神吏的司刑寻通灵之兽辅助他为神,若有所需有所难之处,即刻回禀总司刑。新任总司刑特别强调,让他去偏远无人之处为神,山林秀美之地为佳。
被点名之人自然应了,送牛兽去人间。
此事之外,新任总司刑说了一句:「其余一切照旧」,便遣散了众人。
是的,一切照旧。
就连阴阳道的君上也照旧不见人影。
没有人知道君上在哪里,也没有人问。紧闭的九渊之门也许是一个可能。
对阴阳道来说这不算什么,君上闭门不出也不是稀罕事。
然而,实际上,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再见得到他。
因为阴阳道的刑修并不在九渊之中,更不在混沌中沉睡,他还停留在封闭的羽门内,从这里,用空间传送将牛兽和总司刑送到了论罪厅。
因为羽门是万万不能打开的。
羽门若是打开,这些纷繁的记忆和情感就会飞散而去,从此永世难寻。
然而如果这道门不打开,它们就会一直以碎末的形式存在,直到谁将门打开让它们散去,或者,谁以巨大的耐心和决心,将它们一一拼凑起来。
刑修站在那些丰富的颜色和光彩中间,那些碎片,每一个都是他珍惜的记忆。闭上眼睛,他好像听到了季腾的声音和呼吸,伸出手去,季腾的情感流过他的手心,一直流到他魂魄深处。有那么一刻,刑修几乎软弱地觉得,其实,也许他可以永远待在这里,那么季腾就一直陪伴着他。
摇摇头,甩掉这短暂无聊的想法。
他是阴阳道的刑修,他要的不是在这些无法成长的记忆中得到慰藉,他要的是完完整整的季腾。
他做的决定,就算再困难,也一定要完成。
未来漫长的时间里,刑修会在这道门内,慢慢将那些散成粉末的记忆和情感,一点点拼凑起来,让它们回复到本来的面目,和以前分毫不差。
是的。
也许要数千年,甚至数万年,我才能循着你的记忆,把碎成粉末的情感正确拼凑起来,然后当你的魂魄在人间已然复原,我会带着它来寻你,把它交还给你,让你想起来,你是季腾,我是刑修。
在这段时间里面,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我不会从羽门出去,我不见任何人不听任何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