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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脸色惨白,泪水突然从眼眶中滑落……
“阿爹,书院被我除名了!”
“啊?”
罗德哭道:“他们说我偷了东西,将我除名……可是我真的没有偷人财物,我是被冤枉的。他们还说,就算是闹到官府,这人赃并获,铁证如山,到时候少不得要被关入大牢,弄不好还会被刺配充军。阿爹,我真个是害怕啊!如果真要到了官府,我这辈子就算完了……他们联起手来害我,可我真的没有偷人财物。我不敢与阿爹说,可总觉心情抑郁。
路过杀猪巷时,看那姐儿倚门卖笑,孩儿也是昏了头,不知怎地就……”
罗四六,顿时呆住了!
原以为是怎生状况,却未曾想,会是这般。
玉尹一旁也是暗自叹息,这显然是有人故意陷害,而且还抓住了罗德软肋。
罗德看似刚强,实则内心懦弱。
被人一吓,居然连反抗的勇气都没了。
他看了看罗四六,发现罗四六好像一下子变得苍老许多。父子两人四目相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半天,玉尹开口道:“大郎,你在书院里,可得罪了什么人?”
罗德苦笑道:“小乙,不过一介书生,平日在书院,也极小心,从不与人争执,只是苦读圣贤之书,哪里会得罪人呢?”
玉尹说:“大郎,得罪人未必会争执,恐怕这里面,另有隐情……你仔细想想,近来书院里可发生了什么事故?或者说,将会有什么事故发生?”
罗德一脸茫然道:“没什么事故啊!若说有,也是今秋太学登第,各大书院,都会参加。我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埋头苦读,并没有得罪别人。”
“你书读的如何?”
罗德想了想,“虽非最出众,但可及第。”
玉尹有些明白了!
及第,是科举的术语。
但由于宋徽宗取消科举,从太学生中提拔官员,故而每年都会有大批学子,试图进入太学就学。于是这入学的考试,在不知不觉中便沿用了科举的术语。
及第,那就是属于高材生喽!
太学招收的学生虽然不少,可毕竟有限制。
如此分下来,每个书院招收的数量,必然也有限额。能干掉一个竞争者,就能多一分保证。要清除障碍,自然是从罗德这种一无家世,二无钱财的普通学子身上着手。恐怕罗德就是因这个原因,才遭到了陷害。
只是这手段,未免太卑鄙了些……
玉尹心里叹了口气,感到无可奈何。
这种事,他真帮不得什么忙,只能为罗德感觉可惜。
在他前世,比这更恶心的手段都见过。为了能考上大学,连祖宗都可以不要,明明是汉族,却在报考单上填写少数民族,已获得加分……
那手段,虽算不得卑鄙,却真个是没品到家。
罗德很明显是被书院和同窗联手设计,被做的实了,想要翻案也很困难。
最关键的是,他在杀猪巷又闹出那么一出事来,恐怕名声也臭了!就算是能洗清冤屈,想入太学,也不太可能。毕竟进入太学,要品学兼优。
不过是不是真的,可这名声却不能有污点。
就好像高尧卿高尧康高尧辅兄弟,身为高俅之子,但平素里为人却很低调。也许背地里是坏事做绝,但在明面上,却让人挑不出任何刺来。
至于风花雪月?
那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连苏东坡那样的人物,也经常出没勾栏瓦舍,算得什么大事?
总之,罗德这一回,可真真个算是完了。固然有他人的陷害,但他自己,同样也有无法退却的因素。
面对这情况,玉尹又能给出什么帮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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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四六带着痛哭流涕的罗德走了!
那哭声犹自远远传来,让人感到莫名心酸。
“小乙哥,真个帮不得大郎吗?”
玉尹搔搔头,轻声道:“若告到官府,洗刷罪名倒也不是没有希望,但想要入太学,恐怕困难……这样吧,我回头再找二哥与三哥打听下,说不得能为他洗刷罪名,却仅此而已……这几日九儿姐多费心,有闲暇时,不妨去四六叔家里探望一下。四六叔这辈子,也是真个够苦的……”
“嗯!”
燕奴应了一声,看着玉尹目光里,又多了些柔情。
小乙哥,总是个知情义的好男儿!
三月小雨,淅淅沥沥。
来匆匆,去无痕,有些令人无法琢磨。
深夜时,开封府笼罩在蒙蒙雨雾。观音院周围,万籁俱寂,透着静谧气氛。
玉尹已经睡了!
但燕奴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已经很乏了,可精神却显得极为亢奋。回想过往,燕奴突然有一种古怪感受。
原以为对小乙哥很了解,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至少那琴技,可不是一两天就能练成,需要常年累月的练习。偏偏从未见小乙使过,若非亲眼所见,她甚至会以为,如今小乙是冒名顶替。
真个有些奇怪!
燕奴轻轻叹息,翻了个身子,却依旧无法入睡。
小乙哥,究竟还隐藏了什么秘密?亦或者说,他要隐藏到什么时候?
一直以为小乙是个好勇斗狠的人,如今细想,又非如此。
微风,从窗外吹进屋中。
燕奴生出一丝寒意。
她下意识的将薄薄的被褥拉了拉,眼中闪动迷茫,最终化作幽幽一叹。
自家从未认认真真去了解过小乙,又如何说,小乙瞒了自家?
不知不觉,燕奴睡着了……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24章 莺莺燕燕翠翠红红(下)
一夜细雨过后,将东京城洗刷干净。
清晨,雨停了。
但空气中犹自弥漫着薄薄的水雾,令东京城,若笼罩在一层轻纱之中。
玉尹醒来,一如往日在院中练功。
那罗汉桩而今已经练得纯熟,渐入佳境。对力量的掌握,似乎比之先前,也有了很大的提高。使了两趟拳脚后,玉尹感觉神清气爽不少。
他从卧房里取来了那支嵇琴,迈步出门。
清晨时分,东京重又恢复生动。
大街小巷里,行人穿梭,透着勃勃生趣。只是这生趣,这繁华,恐怕也难长久。
唱叫声,在耳边回荡。
不时传来小孩子的玩闹声;衣着各式的女子,聚在一起悄声细语,不时发出银铃般悦耳欢笑。合着这景致,配着这风情,让人宛若行走在清明上河图里。
北宋最后的繁华与喧嚣……
玉尹漫步长街,思绪飘飞。
看着一幕幕生动的景象,内心里却丝毫感觉不到快乐。
开封府的百姓们,你们可知道,那些金钱猪尾巴的祖先,而今已磨刀霍霍,正欲杀将而来?开封的繁华,与靖康后的破败,总是让人心情抑郁。
面对这一幕幕,玉尹真想大声呼喊:醒醒吧,狗日的金钱猪尾巴,已经把屠刀架起。
可是,谁又会相信?
恐怕连燕奴,也未必会认同自己的话吧。
出身市井,注定了玉尹无法走入官场。就算是进入,也未必能习惯……
对了,不若试探一下陈东?
他是太学生,结交有广,接触人也远非玉尹可以相比。
是不是应该提醒他一下,或者借他之口,提醒一下,让官家早作准备呢?
这念头一升起,便再也无法抹去。
不知不觉,玉尹已来到了马行街上。
玉家铺子已开张了,黄小七等人正在案头忙活。玉尹意外看到了一个熟人,确是罗一刀。只见他一身短打扮,正手持切肉刀忙碌不停……
“四六叔,你怎地来了?”
罗一刀抬头,那张枯皱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许久不来,小乙哥这勾当,确是越发好了……总在家无事可做,有些闲得发慌。所以便厚着面皮前来,不知小乙哥这边,还缺不缺人手呢?”
玉尹有些糊涂了。
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
罗一刀以前辞工,是担心坏了罗德的前程。
而今,罗德的前程没了,罗一刀自然就没了许多顾虑,于是便返回来。
“四六叔愿意回来,小乙正求之不得。”
罗一刀应了一声,目光在玉尹手中的嵇琴扫了一眼,旋即流露出了笑意。
“怎地小乙哥今日,欲使一回琴吗?”
“总是无事,便来消遣。”
“自家可听人说,小乙哥使琴一绝,可惜无缘看到。今日却能一饱耳福了!”
玉尹哈哈大笑,从铺子里拉出一张长凳,靠在栏杆坐下。
他拿起弓子,试着在嵇琴上拉了一下,感觉音调有些不对,于是便调整琴弦。就在他拉动琴弦的时候,原本很热闹的玉家铺子,突然间安静下来。
许多衣着华美的姐儿,自动靠上前来。
未等她们开口,却见玉尹突然动了……
如泣如诉的琴声,在马行街上空响起,那样突兀,却与这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