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魄渊蓦然睁开眼睛,眼前的人剑眉朗目,眉心一簇火焰似的红,像极了聂峥。
“炼桑?”
这个人,这张脸,相看了几千年,魄渊不会认错,像极了聂峥,但不是聂峥,当然也不再是苏定逍——
是炼桑。
当初在七蠹教看到聂峥,苏忘遥说与聂教主一见如故,并不是恭维,是实话。
魄渊道:“你的身体?”
“那个又老又丑的身体还留着做什么?”炼桑轻轻转着小指上的尾戒,浅浅地笑,“倒是你,这么年轻的身体,要是放弃了,实在可惜。”
魄渊察觉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把我封在了这具身体里?”
“虽然没了心脏,但以你的能力足以支撑这具身体。”
当时炼桑从他身体里取出虎符时是连着心脏一块取出的。
没了心脏的身体需要耗费很大的心神才能支撑起来,如果强行冲破这具身体,瞬间施展的法力极有可能引来天雷。
“没想到你把另一半黑玉虎符封在了身体里。”炼桑仍是浅笑,“当初聂峥以为虎符在南宫家所以派人灭了南宫一门,我把你抱回了煞生门,聂峥便以为虎符在我手上,也就有了十二年后止煞门夜袭煞生门,可惜聂峥没想到虎符会在你身体里。”
当初魄渊是散了仙元投身凡胎下的界,他不想炼桑入魔,知道那半虎符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所以把虎符封在了身体里,想来那时候还是太冲动了些。
魄渊道:“既然你已经拿到你想要的了,南宫月对你来说也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炼桑沉默了一阵,欺身靠过去,眼中似笑非笑:“我想要的?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魄渊愣了一愣,忽而脸色一变:“孽徒!”霍然从床上坐起来。
炼桑往后退了一步,敛起笑意,在魄渊片刻的疑惑中竟缓缓跪了下来。
“师父。”
正是初夏,庭院里那一棵迎客松枝繁叶茂,投下树影错综,他跪在他面前,双膝着地,垂首低眉,太过安静,太过虔诚的跪法。
魄渊已经记不清是几千年前的事了,他打了一把伞从幻霞山上下来,那时候的幻霞山尚下着千年不断的细雪,白色的小点纷纷扬扬,他看到化作六七岁孩童模样的炼桑就站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冰雕玉琢的小脸,双眼清澈明亮,冻得微微泛紫的嘴唇抿起一个戒备的,不太招人喜欢的弧度,在最初的千年里,他们相处的还是很好的,他对他这个徒弟十分满意,后来才有了分歧,有了争执。
他为这个徒弟花费了太多心血,如今……
魄渊挪开了脚想从炼桑身边绕过去,炼桑伸手拉住魄渊,他缓缓站起来,一抬眼,目光灼灼,方才的虔诚毫无踪迹。
他笑道:“其实徒儿觉得师父应该收南宫月做徒弟的,要是她,一定很听师父的话。”
魄渊与他对视一阵,沉声道:“放手!”
“我可以放南宫月,跟我来。”
出了房门,穿廊过院,炼桑引魄渊到了一处密室,密室里一张圆形的石床,石床上躺着一人,肩宽体长,五官俊朗。
“苍渊?”
苍渊,五钝使之疑念使。
炼桑道:“三年前,我发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就在这了,那时候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在这躺了多久,两半虎符重合,五钝使便会瞬间苏醒过来,向镜,熙华,赵小钿,荆识,现在就差苍渊了,不巧的是破开冥域结界的关键还在苍渊身上,只有他知道结点在哪。”
所谓冥域,就好比是一件房间,要进入这个房间,虎符是钥匙,钥匙有了,却不知道锁在哪,巧的是结界破开,整个忧怖门其实就是冥域,当初炼桑选了这个地方,算是冥冥中的定数。
“他的魂魄还在一点点消逝。”魄渊轻触苍渊苍白冰冷的侧颈,“你要我帮他聚魂?”
“是。”炼桑一字一字道,“重魂胎。”
魄渊缓缓皱眉。
“我记得师父很少与人来往,在重华之境几千年里大概也就只有苍渊来过几次,这样看来师父跟苍渊算是很好的朋友了。”炼桑展颜轻笑,“师父,应该不会不帮这个忙吧?”
魄渊沉下脸道:“你可以找其他人,也不一定要用重魂胎来聚魂!”
“目前来说,以重魂胎聚魂是最好的办法,修重魂胎必须要用凡人肉身,师父是最好的人选,以师父的修为,师父只要愿意,从种魂到成魂,顶多就是半个月的事。”
“不可能。”
炼桑道:“这具身体,师父迟早也是不要的,让他最后发挥一点价值也好,不是吗?”
魄渊心头一震。
——“倒是你,这么年轻的身体,要是放弃了,实在可惜。”
用来聚魂就不可惜了,原来是这么个打算……
魄渊沉默良久,终是答应了:“是,反正迟早也是不要的。”
一方面要支撑没了心脏的身体,一方面腹腔中苍渊的魂魄分噬掉部分修为,魄渊觉得有些吃力。
那一日,在忧怖门内的六角凉亭里,魄渊欲斟第三杯酒的时候,炼桑出现,拿了魄渊桌前的酒壶,酒壶一倾,小巧精致的青瓷杯凭空出现,酒水稳稳落于杯中。
已是二更天,同样是喝酒,同样是在这个凉亭里,炼桑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他还记得那个晚上的月色也同样很好。
借着这很好的月色,眼前是苏忘遥的脸,与八年前一模一样,炼桑想如果能有一刻回到过去,而面前的这个人还是苏忘遥……
执起酒杯,杯沿靠上唇,他浅浅一笑,有些自嘲的意味。
对饮了几杯,炼桑道:“为什么回来?”
魄渊放下酒杯。
炼桑补充道:“中了七殇那次。”
“因为需要你去换解药,不得已。”
“你骗我!”
“没有。我不必替他隐瞒什么。”
魄渊口里的“他”是指苏忘遥。
他微微垂了眼帘:“你信也好不信也好。”
炼桑自顾自笑了笑道:“那我不信。”
月色愈发皎洁起来,炼桑道:“那他爱他吗?”
爱?
有那么点心意相通的感觉,魄渊一下子就知道炼桑问的是苏忘遥是否爱苏定逍,以旁观者的身份来问。
他道:“爱,怎么可能不爱?”
炼桑一下子握紧了酒杯,脑袋里有些天旋地转的意思,他看到魄渊的唇一开一合,带着自嘲般的浅浅的笑意,可是魄渊说了什么他很久才反应过来。
魄渊说:“其实哪有什么爱不爱的,一直是接不接受的问题,接受了,那么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爱一个人也没什么困难的,不过是肉体凡胎,一生一世。”
魄渊说:“总还是有二十年父子亲情在的,难道要一并抛下?是你亲口说的,你说对他好的,对他不好的,想要的,不想要的,要么不要,要,就只能一起要。”
魄渊说:“是,那时候他接受了,他很爱你,不是儿子对父亲,他爱你,你要的那种爱。”
走投无路所以坦然接受,所以给了他想要的那种爱。
是退一步的天高海阔,也是临渊一跃的万劫不复。
“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手中青瓷杯盏已碎,血色从紧握的指缝间透出,“为什么离开?”
“炼桑,离开的是我,我不是他。”
他送他去幻霞山,石门落下,世上便没有苏忘遥了。
“你不是?你不是……”炼桑喃喃一阵,眉心那簇红色愈发燃起来一样,目中隐隐泛出血色,“你不是,那谁是?谁是?”目中一定,霍然出手。
魄渊闪身避过,迅速后退。
“把我儿子还给我!还给我!”炼桑出手极重,神情间有些疯魔了的意思。
魄渊躲了十来招,右手一翻,口里念了个诀,左手食指稳稳点在炼桑眉间,右肩则不可避免地吃了一掌。
目中血色退去,炼桑渐渐冷静下来:“是,你不是他,你是我师父。”走过去想帮魄渊看肩上的伤,结果走到一半,眼前一花一头栽在了草地上。
魄渊勉强站起来,身体里没了心脏直接长在一起的血管因着刚刚那一掌又有了裂开的迹象,吐了一口血水,魄渊想,这个身体确实不能用了,等苍渊的魂魄聚起来……可是,八年,他竟然没想过放弃这具身体,应该一早就丢弃了,也不至让炼桑封住。
他觉得自己大概还是被苏忘遥影响太多,二十几年对他来说不过转瞬,他不可能让这转瞬影响到他。
他是魄渊。
趁着炼桑昏迷,魄渊找遍了忧怖门,没找到南宫月,却在一处地下石室里遇上了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