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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候。
现今的南京政府懂得“党帮一体”的道理,所以比你们长久些。但他们又不懂得党帮虽一体,却有上下之分,往往在党中用帮的手段,一言不合就搞暗杀,上下不明,所以有乱。
在党帮之外的名为“侠”,行侠就是行刺,这是战国时代灵动子的思想,认为刺客是天道运行的一环,盛世以道德约束人,衰世以法律,而乱世以行刺,否则人没了顾忌,社会便将崩溃。
由于你们这一代军阀不管帮也不管党,所以党和帮得到极大发展,天下之大,竟没有党帮之外的余地。现在的暗杀多是帮所为,甚至更多的是党所为,比如张振武、宋教仁、廖仲恺、陈其美,这一干人的被刺均与我无关。
我记住了《灵动子》全书,却未遇一个侠者,于是便决定由我来作。我始终没发现第二本《灵动子》,以次判断,那刺杀袁世凯的厨子不在党帮,也许真是白猿一系。
经过了一年练习,我掌握了弓射技巧。
方法其实简单,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拿盏油灯站在野外,数蚊蝇的脚。练好眼力后,在极度困乏的情况下,站在悬崖边上,作单腿跳。
练好胆量后,造弓五尺、三寸各两把,先练五尺大弓,射百米之外,再练三寸袖箭,射近前的发丝,后来能用五尺大弓射中近前发丝,用三寸袖箭射达百米之外,就算练成了。
从此我怀揣袖箭,射杀贪官污吏21人,土豪劣绅47人,每次行动后留下“白猿”名号。刺杀文华堂主席胡毅生失败后,隐藏在安徽桐城。
刺杀胡毅生,我受了三处伤,左臂枪伤,右腿骨折,在翻上民居屋顶逃跑时,被铁丝划伤额头,留下五厘米伤疤。
之所以躲在桐城,因为此地有一个“施公草帽厂”。安徽省军务帮办施从滨,见桐州民风强悍,失业者多流为土匪,于是创设了草帽厂,收容流民作工人,渐渐平息了匪患。草帽厂中多是下山的土匪,有刀疤枪伤者,不在少数,我混迹其中,毫不显眼。
隐藏了三个月后,原该再次行走江湖,但一个女人令我在草帽厂中耽搁下来。
施公草帽厂的商务由施从滨长女管理,我们称她为“谷兰小姐”。她只有19岁,却有男人的果断,作过土匪的人脾气暴躁,发作起来,她三言两语便能将人折服,她有时也跟我们聊天,笑起来就恢复了小姑娘的甜美。
《灵动子》上说,作为刺客要不近女色,因为女人会令神经迟钝。的确有道理,一听到她的笑声,我就陷入恍惚。
我知道,她在许多工人心中的地位山大王一般,也有人对她心存邪念。
一个晚上,她一直在办公室算账,估计要留宿在工厂。已过午夜,我走出集体宿舍,确定没有惊动任何人后,向她的房间走去。
耳朵贴在门板上,可以听到她均匀的呼吸。我会二十一种撬锁的方法,却发现她粗心得竟没有关窗。
感谢夏日的炎热,令她敞开窗户。当用手碰触到她的脖颈,她张开两臂,作出要求拥抱的姿势,确定她仍在沉睡状态,我抱了她一下,就翻窗而去。
她要求拥抱的姿势,我一生难忘。在男性气息的感染下,那是她作为女人的自然反应。
以后的夏日,在她留宿工厂的夜晚,我都会翻窗而入,抱她一下。
一天我发现窗户关上了,方知道秋天已不知不觉地到来。我用一缕丝线探进门缝,扯掉里面的插销,推开门的瞬间,我见到她坐在床上,努力地瞪着眼睛。
她没有受过训练,她的眼中应该是一团黑暗。她说:“谁?”我说:“是我。”便冲过去,一下抱住了她。
她在我的怀中没有挣扎,但我迅速松开她,贴着地面无声地逃逸了。她对我的印象应该只是条暗影。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抱她了,回到集体宿舍,我倒在床上一下子睡去。
第二天,谷兰小姐召集了所有工人,她一行一行地看过去,到我面前停住,问:“是你吗?”我:“是我。”她:“怎么能让我相信?”
我抱住了她,全厂哗然。
她推开我,说:“信了。”
她认出我,因为昨晚拥抱时,她脸上的皮肤敏感到我额头的疤痕。
我与谷兰小姐的恋情,并没有发生。对于她,我已经太老了,我骨折过的右腿肌肉萎缩,还有左臂上的枪洞,对于一个女孩,过分的触目惊心。
况且我是世上仅存的白猿刺客,为维护天道运行,我不能停歇。在桐城郊外的凤凰亭中,我拥抱了她许久后,就转身离去。
她身体的轮廓被枫叶染红,她问:“脸上有疤的人,你就这么走了?”
我:“对。”
离开桐城,我心绪紊乱,失去了一个刺客的冷静沉着,在此时行动,无疑自杀。
我隐入九华山中,二十五日后,感到她已与我无关。
山中的清静生活,令我越发感到自己使命的重大,开始修炼《灵动子》技能。五个月后,我练成更高一级的弓射法,此法极为隐秘,能在公众场合行刺而不被发觉。
下山后,不由得再想去见见她。
用了十一天,我走到桐城。之所以没有乘车,是想有改变主意的足够时间。经过凤凰亭时,见山上的枫叶已尽数凋零。
施公草帽厂已换了主人,作起了妇女首饰,原有的工人都已不在。经过询问,我才知道这五个月,她的生活有了巨变。
闽浙巡阅使孙传芳自称“联帅”,对抗南京政府,施从滨参与了讨伐战役,在固镇兵败,被孙传芳砍下头颅,悬挂于火车头上,行驶一小时候后,扔进洞庭湖。
谷兰小姐在洞庭湖三天,没有找到父亲的头颅,入殓的只有尸身。她在婚礼上三次哭昏,葬礼结束后卖掉了工厂、住宅,将母亲弟妹安顿在上海,然后她就不知所踪。
按照她的性格,一定会为父报仇的。真后悔没告诉她,我就是一个刺客。
我走遍了江南五省,也没找到谷兰小姐。忽然报纸上登出她结婚的消息,她去了北方,丈夫是山西总司令部情报股股长。因为婚前有相士说,这位小姐眉宇间有煞气,所以婚后旅游他们去的是五台山。
在五台山佛堂,我远远地望见了她的夫婿,一个英姿勃勃的小伙子,看得出来前程远大。她也是一脸幸福。
五台山有一座观音阁,据说十分灵验,她的夫婿带有侍卫六名,赶走了闲杂人等,让她单独许愿。她夫婿的体贴之心,令我好一番感慨。
她走上观音阁后,我撬开窗子跳了进去。
她瞪着眼睛,说:“是你吗?”我:“小姐,是我。”
我们没有拥抱。我问她许的什么愿,她说祝夫婿杀孙传芳的计划早日成功,我点点头,向她告辞。
她临别的话是:“你觉得我漂亮吗?”我:“漂亮。”她:“女人长得漂亮,有用。”说完是欲哭的模样。
我应了句:“有用。”便跳出窗外。
原本我是可以暗中杀掉孙传芳的,但我没有。
我去了传说中白猿一系居住的赫图阿拉山新宾地带,对于三百年前女真人烧山的事件,当地村民仍然记忆深刻。他们给我讲了许多山中怪事,令我感到真的存在过白猿一系。
我在山中无休止地游逛,所去的都是隐秘之处,渴望能遇到白猿一系。我十五岁便是军人,过得从来是集体生活,自从翻出了天坛外的围墙,我就一个人孤独行走,要是能遇上一群和我一样的人——
但我毫无所遇。我也不想再出山了,我的衣服已渐渐残破,老死在这里,是最佳的解脱。
在山中几乎感受不到饥饿,满山的花草洋溢着一股极大的活力,只要闻一闻便会有饱饱的感觉。但一天,一只麋鹿从身边跳过,我下意识地将它射杀。
鹿血是烈酒一般,带给我深深的迷醉。从此养成习惯,每十天便要捕杀一只,除了鹿,还有孢子、鹞子、山羊、狗熊、狸、蛇,甚至还吃过一只老虎,我感到整座山的灵气汇于我一身。
总有一天,我将吃光山中所有动物,到那时我该再干点什么?
山下的村民已经开始讲述我的故事,他们的山上又有了异人神仙。一天,我被一只在树枝中穿梭的鹞子吸引,奔跑出一里,将它射杀。射杀的地点是山中的开阔地带,它摔落在地后,一伙身穿黄色披风的人向我走来。
他们是东北安国军大元帅张作霖的近卫队,奉命寻找“重新出现的白猿一系”。我射箭的方式极为隐秘,在旁人眼中,我仰头一望,鹞子便落下地来,的确神乎其神。
山中生灵已被我射杀过多,当近卫队要我随他们去见张大帅,我问:“是杀人吗?”他们红着脸点了点头,我说:“走。”我的兴高采烈,令他们吃惊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