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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朝廷之明,成私树之党。而陛下不悟,妄授茅土,开国承家,小人是用。又并
及家人,重金兼紫,相继为蕃辅。受国重恩,不念尔祖,述修厥德,而交结邪党,
下比群佞。陛下或其琐才,特蒙恩泽。又授位乖越,贤才不升,素餐私幸,必加
荣擢。阴阳乖刺,稼穑荒蔬,人用不康,罔不由兹。臣诚知封事已行,言之无逮,
所以冒死干触陈愚忠者,实愿陛下损改既谬,从此一止。
臣又闻后宫彩女数千余人,衣食之费,日数百余,比谷虽贱,而户有饥色。
案法当贵而今更贱者,由赋发繁数,以解县官,寒不敢衣,饥不敢食。民有斯厄,
而莫之恤。宫女无用,填积后庭,天下虽复尽力耕桑,犹不能供。昔楚女悲愁,
则西官致灾,况终年积聚,岂无忧怨乎!夫天生蒸民,立君以牧之。君道得,则
民戴之如父母,仰之犹日月,虽时有征税,犹望其仁恩之惠。《易》曰:“悦以
使民,民忘其劳;悦以犯难,民忘其死。”储君副主,宜讽诵斯言;南面当国,
宜履行其事。
又承诏书,当于河间故国起解渎之馆。陛下龙飞即位,虽从藩国,然处九天
之高,岂宜有顾恋之意。且河间疏远,解渎邈绝,而当劳民单力,未见其便。又
今外戚四姓贵幸之家,及中官公族无功德者,造起馆舍,凡有万数,楼阁连接,
丹青素垩,雕刻之饰,不可单言。丧葬逾制,奢丽过礼,竞相放效,莫肯矫拂。
《穀梁传》曰:“财尽则怨,力尽则怼。”《尸子》曰:“君如杅,民如水,
杅方则水方,杅圆则水圆。”上之化下,犹风之靡草。今上无去奢之俭,下
有纵欲之敝,至使禽兽食民之甘,木土衣民之帛。昔师旷谏晋平公曰:“梁柱衣
绣,民无褐衣;池有弃酒,士有渴死;厩马秣粟,民有饥色。近臣不敢谏,远臣
不得畅。”此之谓也。
又闻前召议郎蔡邕对问于金商门,而令中常侍曹节、王甫等以诏书喻旨。邕
不敢怀道迷国,而切言极对,毁刺贵臣,讥呵竖宦。陛下不密其言,至令宣露,
群邪项领,膏唇拭舌,竞欲咀嚼,造作飞条。陛下回受诽谤,致邕刑罪,室家徙
放,老幼流离,岂不负忠臣哉!今群臣皆以邕为戒,上畏不测之难,下惧剑客之
害,臣知朝廷不复得闻忠言矣。故太尉段颎,武勇冠世,习于边事,垂发服戎,
功成皓首,历事二主,勋烈独昭。陛下既已式序,位登台司,而为司隶校尉阳球
所见诬胁,一身既毙,而妻子远播。天下惆怅,功臣失望。宜征邕更授任,反颎
家属,则忠卢路开,众怨以弭矣。
帝知其忠而不能用。
时,帝多稸私臧,收天下之珍,每郡国贡献,先输中署,名为“导行费”。
强上疏谏曰:
天下之财,莫不生之阴阳,归之陛下。归之陛下,岂有公私?而今中尚方敛
诸郡之宝,中御府积天下之缯,西园引司农之臧,中厩聚太仆之马,而所输之府,
辄有导行之财。调广民困,费多献少,奸吏因其利,百姓受其敝。又阿媚之臣,
好献其私,容谄姑息,自此而进。
旧典选举委任三府,三府有选,参议掾属,咨其行状,度其器能,受试任用,
责以成功。若无可察,然后付之尚书。尚书举劾,请下廷尉,覆案虚实,行其诛
罚。今但任尚书,或复敕用。如是,三公得免选举之负,尚书亦复不坐,责赏无
归,岂肯空自苦劳乎!
夫立言无显过之咎,明镜无见玼之尤。如恶立言以记过,则不当学也;不欲
明镜之见玼,则不当照也。愿陛下详思臣言,不以记过见玼为责。
书奏不省。
中平元年,黄巾贼起,帝问强所宜施行。强欲先诛左右贪浊者,大赦党人,
料简刺史、二千石能否。帝纳之,乃先赦党人。于是诸常侍人人求退,又各自征
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中常侍赵忠、夏惲等遂共构强,云“与党人共议朝廷,数
读《霍光传》。强兄弟所在并皆贪秽”。帝不悦,使中黄门持兵召强。强闻帝召,
怒曰:“吾死,乱起矣。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遂自杀。忠、惲复
谮曰:“强见召未知所问,而就处草自屏,有奸明审。”遂收捕宗亲,没入财产
焉。
时,宦者济阴丁肃、下邳徐衍、南阳郭耽、汝阳李巡、北海赵祐等五人称为
清忠,皆在里巷,不争威权。巡以为诸博士试甲乙科,争弟高下,更相告言,至
有行赂定兰台漆书经字,以合其私文者,乃白帝,与诸儒共刻《五经》文于石,
于是诏蔡邕等正其文字。自后《五经》一定,争者用息。赵祐博学多览,著作校
书,诸儒称之。
又小黄门甘陵吴伉,善为风角,博达有奉公称。知不得用,常托病还寺舍,
从容养志云。
张让者,颎川人;赵忠者,安平人也。少皆给事者中,桓帝时为小黄门。忠
以与诛梁冀功封都乡侯。延熹八年,黜为关内侯,食本县租千斛。
灵帝时,让、忠并迁中常侍,封列侯,与曹节、王甫等相为表里。节死后,
忠领大长秋。让有监奴典任家事,交通货赂,威形喧赫。扶风人孟佗,资产饶赡,
与奴朋结,倾谒馈问,无所遗爱。奴咸德之,问佗曰:“君何所欲?力能办也。”
曰:“吾望汝曹为我一拜耳。”时宾客求谒让者,车恒数百千两,佗时指让,后
至,不得进,监奴乃率诸仓头迎拜于路,遂共轝车入门。宾客咸惊,谓佗善于让,
皆争以珍玩赂之。佗分以遗让,让大喜,遂以佗为凉州刺史。
是时,让、忠及夏惲、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
宋典十二人,皆为中常侍,封侯贵宠,父兄子弟布列州郡,所在贪贱,为人蠹害。
黄巾既作,盗贼糜沸,郎中中山张钧上书曰:“窃惟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人
所以乐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亲、宾客典据州郡,辜榷财
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无所告诉,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宜斩十常侍,县头
南郊,以谢百姓,又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不须师旅,而大寇自消。”天子以钧章
示让等,皆免冠徒跣顿首,乞自致洛阳诏狱,并出家财以助军费。有诏皆冠履视
事如故。帝怒钧曰:“此真狂子也。十常侍固当有一人善者不?”钧复重上,犹
如前章,辄寝不报。诏使廷尉、侍御史考为张角道者,御史承让等旨,遂诬奏钧
学黄巾道,收掠死狱中。而让等实多与张角交通。后中常侍封谞、徐奉事独发觉
坐诛,帝因怒诘让等曰:“汝曹常言党人欲为不轨,皆令禁锢,或有伏诛。今党
人更为国用,汝曹反与张角通,为可斩未?”皆叩头云:“故中常侍王甫、侯览
所为。”帝乃止。
明年,南宫灾。让、忠等说帝令敛天下田亩税十钱,以修宫室。发太原、河
东、狄道诸郡材木及文石,每州郡部送至京师,黄门常侍辄令谴呵不中者,因强
折贱买,十分雇一,因复货之于宦官,复不为即受,材木遂至腐积,宫室连年不
成。刺史、太守复增私调,百姓呼嗟。凡诏所征求,皆令西园驺密约敕,号曰
“中使”,恐动州郡,多受赇赂。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迁除,皆责助军修宫
钱,大郡至二三千万,余各有差。当之官者,皆先至西园谐价,然后得去。有钱
不毕者,或至自杀。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迫遣之。
时,钜鹿太守河内司马直新除,以有清名,减责三百万。直被诏,帐然曰:
“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称时求,吾不忍也。”辞疾,不听,行至孟津,
上书极陈当世之失,古今祸败之戒,即吞药自杀。书奏,帝为暂绝修宫钱。
又造万金堂于西园,引司农金钱缯帛,仞积其中。又还河间买田宅,起第观。
帝本侯家,宿贫,每叹桓帝不能作家居,故聚为私臧,复寄小黄门常侍钱各数千
万。常云:“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宦者得志,无所惮畏,并起第宅,
拟则宫室。帝常登永安候台,宦官恐其望见居外,乃使中大人尚但谏曰:“天子
不当登高,登高则百姓虚散。”自是不敢复升台榭。
明年,遂使钩盾令宋典缮修南宫玉堂。又使掖庭令毕岚铸铜人四列于仓龙、
玄武阙,又铸四钟,皆受二千斛,县于玉堂及云台殿前。又铸天禄虾蟆,吐水于
平门外桥东,转水入宫。又作翻车渴乌,旋于桥西,用洒南北郊路,以省百姓洒
道之费。又铸四出文钱,钱皆四道。识者窃言侈虐已甚,形象兆见,此钱成,必
四道而去。及京师大乱,钱果流布四海。复以忠为车骑将军,百余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