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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就不在乎道德不道德的问题了。”
我问他:“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他说:“二十几年前的事了。”
亚历山大很适合担任迷幻药的代言人。根据亚历山大的经验。迷幻药不仅可以让你超脱肉体拘束,而且只需片刻,就能带领你进入乐土,显然也不会产生严重的后遗症。
爱的本质,成瘾的本质
我小心翼翼地打量他。我是心理学从业人员,曾在许多防治药物滥用的机构工作过,亲眼目睹药物成瘾的威力。亚历山大的说法只能当成某种宣传用语,不过他说的话确实有真实的成分。尽管有些东西还有待商榷,但颇能鼓动人心。亚历山大通过设计缜密的实验取得的真凭实据,不仅印证了他的假设,而且也为那些他喜欢引用的研究提供了坚实的论据。你可以反驳,也可以赞同,并随他进入奇幻古怪的境界,颠覆你原先的假设,眼前一片开阔,满是奇花异草。
亚历山大从小生长在一个爱国意识强烈的家庭。他的父亲是一名军官,退役后到通用公司担任工程师,他去世前几年,总是会命令别人称他上校。从亚历山大的照片可以看出,他年轻时是个英俊挺拔的美男子,19岁时,他和一位美女结婚,搬到俄亥俄州的牛津市。那里气候寒冷,混浊的俄亥俄河两岸都是金黄的玉米田。
两人的婚姻很快降至冰点。亚历山大后来前往迈阿密大学研读心理学,在那段时间,他看到了哈洛的猿猴实验影片,“我心想,这个人是研究爱的本质的。而我情场失意,应该向他请益”。亚历山大真的写信给哈洛,并获得威斯康星大学的入学许可。于是他满怀希望前往麦迪逊,攻读硕士及博士学位,探究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亚历山大长途跋涉,前往一个更为寒冷的地方。他来到哈洛的实验室,随即被派去观察缺乏母爱的猴子。他的《“文,》任务就是《“人,》看着这些母《“书,》猴啃咬自己所《“屋,》生的小猴或以其他方式虐待它们,并记录每天出现几次这些行为。他注视这些猴子,但更注意观察哈洛。亚历山大说:“他是个无可救药的酒鬼,随时都醉醺醺的。我常常在想,什么力量让这个人如此茫然、不知世事?我来哈洛这里是想了解爱的,但最后却开始思索成瘾行为。”
越战爆发,已经离婚的亚历山大抛下两名还在学步的幼子,前往加拿大,因为他“变得很偏激,无法再待在那个国家”。他跨过国界,应西蒙弗雷泽大学(Simon Fraser University)之聘,担任心理学系助理教授。也许是上天的安排,亚历山大教授一门有关海洛因成瘾的课程,但他对海洛因一无所知。
于是他到温哥华一家治疗药物滥用的医院实习,在那里,他首度从非药理学的角度来看待成瘾行为。“有位病人让我印象特别深刻,他的工作是在圣诞节前后在某家购物中心扮演圣诞老人。他若不吸食海洛因,就无法工作。只要吸了海洛因,他马上精神抖擞,穿上圣诞老人的服装,套上黑色橡皮靴,一连微笑6个小时都不累。我那时候开始思考,也许有关药物滥用的理论都错了。人类使用药物,并非药物成分致使其不得不一再服用,而是服用药物可以让自己适应环境的苛刻考验。”
亚历山大的观点显然与当时的理论相左。现代研究者逐渐承认,成瘾行为受“多重因素”的影响,但亚历山大的主张依然与今日的主流观点相抵触。综观药物滥用的文献,论述模式大同小异。它们都承认药物成瘾是受环境影响,但随即矛头一转,将药物成瘾的原因又全盘归于人脑电波与化学作用的影响。
20世纪50年代,许多重要研究指出生理机制对药物成瘾的影响,这些实验不仅主导了当时学术界,而且至今仍有重要地位。1954年,加拿大麦吉尔大学(McGill University)两位年轻的心理学家奥尔兹与米尔纳率先发现,实验的小白鼠为了让脑部奖赏中枢(reward center)受到电击,获得快感,会刻意按压控制杆(如图7—1)。其他类似的实验还有,博扎思(M。 A。 Bozarth)与怀斯(R。 A。 Wise)让实验动物可以自行摄取导管中的兴奋剂,迅速获得快感,而同时这些动物陆续挨饿致死。
图7—1 奥米兹与米尔纳的实验
另有一类实验,设置一个带电区域让老鼠通行,行经此区时老鼠厚实的脚掌会受到严重电击,但若能闯过这个带电区域,就可得到含有鸦片的药丸。我在此先离题一会儿,谈谈老鼠脚掌的构造。老鼠脚掌虽有皮毛覆盖,脚趾指节分明,然而在其粉红色的脚掌肌肉中,布满了神经末梢的感应部位,对于各种外界刺激相当敏感。因此老鼠穿越带电区域时,不断尖叫,表现得很畏惧,一到终点,便瘫倒在地,从导管中吸取药丸。
这些研究发现足以证明某些物质的药性强烈,不是吗?这也证明成瘾反应具有生理上的必然性。随处可见吸毒成瘾的人,在市区暗巷游荡,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这也足以佐证。亚历山大当然也读过这些文献,但他却不这样想。他以奥尔兹与米尔纳的研究为基础,发展其实验。奥尔兹与米尔纳当时颇受瞩目,而亚历山大还籍籍无名。
愉快中枢,欲罢不能
奥尔兹与米尔纳假设脑部的“愉快中枢”(pleasure center)位于脑部下层(如图7—2)。为印证假设,他们剖开一两只老鼠的头骨,在如豆子般大小的大脑中置入细小的电极。他们最初以牙科胶水固定电极,后来为了更加稳固,改以珠宝工匠用的螺丝。接着观察老鼠的后续反应。两人发现,老鼠似乎喜欢脑部受到轻微电击的感觉,电极位置不同,反应也不一样。电极偏右,老鼠会格外温驯;偏左,则会兴奋而一直喘气;往下,老鼠会不停地舔生殖器,直到生殖器沾满口水,闪闪发亮;往上,老鼠则会胃口大增。奥尔兹与米尔纳也发现老鼠会自动按压控制杆,使脑部受到刺激,若电极放置区域正确,老鼠一小时内甚至会按压6 000多次。两人据此推断,脑部布满了引发快感的区域。
图7—2 愉快中枢
“放对位置”就是放在内侧前脑束(median forebrain bundle),奥尔兹相当得意地宣称,这里就是愉快中枢。我想亲眼看看这些脑束究竟是什么模样,毕竟快乐很难抗拒。一位朋友把我介绍给另一位也在动物实验室工作的同事,我看着他抓起一只“被牺牲”的动物,剥开脑膜,露出缠绕纠结的脑,这里掌管认知,那里掌管抉择,还有几束灰色的线状物,那就是内侧前脑束,没想到快乐的源头一点也不特别。
当时亚历山大也对药物滥用的病人进行访谈,这些人大多潦倒颓废。亚历山大不禁思索,既然我们只要使用药物就能刺激愉快中枢,很容易就感受到愉悦,那为什么只有部分用药者成瘾了呢?每个人都有看似平凡却美妙无比的内侧前脑束!其他研究者忽略的,而亚历山大注意到了。回溯20世纪六七十年代,当时刚发现的愉快中枢成为了许多杂志竞相报导的主题。亚历山大认为,“具体的生理现象”是个人情绪与外在环境交互作用后的产物,决定是否成瘾的因素,除了药物性质,还有许多其他因素,如,运气、巧合、加薪、廉价礼品等,真是无奇不有。他知道是这样,但苦于没有证据,因此他想找出证据。
心理学家、药理学家开始以愉快中枢为基础,推断药物成瘾的原因。药物就像一种化学物质的电极,刺激沉睡的内侧前脑束,使其想再得到更多刺激,这道理就像我们抓挠蚊虫叮咬过的伤口,越挠越觉得痒。
这样的解释简单易懂,但不够明确,也不科学。有些研究者于是从药理学角度切入,提出相当有趣的理论。人脑中有一个药物工厂,生产各种化学药物:作用如同鸦片的内啡肽(endorphins)是人体天然的止痛剂,多巴胺(dopamine)、血清素(serotonin)具有安定心神的作用。人脑会根据实际状况,自动调节生产少量的药物,让我们感到舒适,渡过难关。然而一旦我们开始从外界输入药物,如,吸食大麻或纯可卡因,原本处于平衡状态的血液,受到外来药物作用的影响而释放信息,让身体停止生产天然化学物质,而依赖外在供给。
换言之,我们的身体为配合外部的人为供给,会停止自行生产。这种反应有个好听的说法,那就是“神经适应模式”(neuroadaptive model)。一旦药物改变了人体的自行调节系统,要恢复原先的状态就得经过一番努力。
亚历山大说: